“师姐?”路明非刚蹑手蹑脚从台子上拿起一条浴巾:“你怎么醒了?”
“你在门外叫她的时候就醒了。”诺诺打了个哈欠,冲着路明非招招手:“好啦,男女授受不亲,出去等着吧。”
“哦哦。”路明非把浴巾递给诺诺,捂着眼睛小跑着出去了。
诺诺回身关上了浴室的门,在开启了一盏暖色的射灯之后,她走向浴缸把绘梨衣抱了出来,再用浴巾完全包裹住了这个女孩,把她放在了靠墙的梳妆椅上,轻轻用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那条沾满了血的公主裙仍浮水面上,浴缸里的水已经感受不到温热,难以想象绘梨衣在冰冷的水里究竟泡了多久。
借着射灯的微光她打量着这个沉睡中的女孩。在睡着的时候她又变成平日里绘梨衣了,安静又乖巧,像个真正的公主,应该睡在那种用白色绸缎和蕾丝被单装饰起来的皇室卧房中,恬静美好,等待着被唤醒。
可她确实是个怪物,不能容于这个世界的怪物,失控带来的副作用仍然存在,原本她的皮肤跟其他女孩一样细腻温软,但此刻摸上去却是冰凉坚硬的,那些锋利的鳞片并没有全部褪去,脚腕和背脊处的细鳞顽固地留了下来,剧烈扩张的静脉像黑色的蜘蛛网那样沿着她的后背和大腿分布,或粗或细的血管像小蛇那样在皮肤下面跳动。
她的龙化现象并未真正解除,龙血依然躁动不安,正一步步地侵蚀她的身体和神智。一旦失控就无法逆转,她随时都会变回那条长街之上肆意杀戮的怪物——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她却又是安全的,就比如昨晚,她明明已经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却完全没有伤害自己和路明非的意思。
刚刚也是一样,诺诺全程围观了路明非尝试安抚绘梨衣的过程,直到这个女孩在浴缸中沉沉睡去,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
可昨晚绘梨衣的愤怒造成了多少人的死?几十人还是上百人?那些人中有多少是无辜的?这种程度的事件对学院来说已经是极其严重的死侍行凶事件,毫无疑问会派遣高级专员执行抹杀任务。
如果依照评级来说,恺撒、楚子航、路明非和她,在毕业后如果选择加入执行部的话,都很有可能会参与这种等级的任务。
诺诺轻轻地把女孩的脑袋搂在怀里,看向了浴室内的那面镜子。
大概是因为一夜暴雨的缘故,绘梨衣那头烫染过的长发又变回了原先的暗红色,镜中的两人就像是一对孪生姐妹,整个画面显得恬静又美好。诺诺的目光不断游走着,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的锁骨上——那里有一条斜着向下蔓延的狰狞伤痕,此时伤口已经结疤,总体呈现出的是一种淡粉色。
诺诺默默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后背上也同样布满了这样的伤痕,也知道自己能活着回到酒店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那句在她意识濒临消散的最后关头所听到的“不要死”,那无疑是路明非对她喊出的话语,可语气却充满了古奥与森严,怎么也不像是出自路明非之口。
细细想来,与其说那个人是路明非,倒不如说是有人披着路明非的皮囊喊出了那句话,就像是她怀中的绘梨衣一样,下达死亡指令时的她就像是被恶魔窃取了灵魂,与平日里乖巧的模样判若两人。
其实在刚刚的错身之间,诺诺本有机会向路明非提出这个疑问,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平日里缩头缩脑的家伙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大概多与少的问题,就比如她就从没告诉过别人,自己其实特别喜欢闻加油站里汽油的味道,还比如夏弥……不,现在应该要叫她耶梦加得才对,她伪装出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人类,以至于骗过了他们所有人,还害得组长楚子航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