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朱光玉,却是苦笑,“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但小生啊,可真不想在这般情景下和先生见面。”
夜色凉如水。
余琛将俩人带进屋里,泡了杯热茶。
茶雾氤氲里,朱光玉方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黑棺中的尸首,不是别人,正是那曾经的妖孽,往昔的第一天骄,文齐天。
余琛一愣,寻思着家伙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至少看起来健康得很,白天才见过,怎么突然就暴毙了?
想这事儿的时候,他自然而然放弃了“谋杀”的猜想,因为倘若真是如此,那山海书院已经在上京掀起一场恐怖的腥风血雨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只是平日里温和而已,一旦被惹到了,那同样是浩然正气糊人一脸。
“大师兄……是自尽。”
朱光玉语气低沉,叹道:“晚上时候,吃过晚膳,他难得地换了衣裳,束了头发,刮了胡须,洁了面庞。
那时啊,别说是小生,就是老师,都高兴得跟什么一样——老师说,只要大师兄想,他随时随地,都能再变回那个力压一代的文齐天。
再加上小师妹的入门,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可这喜还没喜完呢。
文齐天留下一封书信,信中大抵表达了这些年来的愧疚之情,以及多谢学宫和诸多前辈晚辈的包容。但时间到了,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儿,便先走一步。
信,放在他早已冰冷的尸首之上。
发现此事的学子,大惊失色。
书院老人们过来看了以后,确定文齐天并没有被外邪入侵,也并非被人谋害,而是自断魂灵,身死道消。
悲痛之下,遵其遗愿,尽快将其送上天葬渊来。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最后,朱光玉脸色怪异,问了一句,“先生,你与大师兄,先前就认识?”
余琛一愣,摇头。
“那便怪哉。”朱光玉眉头皱起,“下午时分,他方才向小生打听了你来。”
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朱光玉也不好深究,闲聊几句以后,便带着青浣下山回宫去了。
留下那橘黄的油灯之下,余琛并未站起来,反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未曾想到,文先生所说的再见,竟来得如此之快,也来得……如此出乎预料。”
“哈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猜错,道友……看得见我!”
灯火之下,一条虚幻的鬼影,笑着开口。
他穿儒衣,带长冠,束黑发,面容俊朗,五官俊美,三十来岁,温文儒雅,好似那翩翩公子。
而那面孔,余琛也认出来了,正是白天遇见的那个邋遢男人。
——那个曾镇压了一个时代的书院天骄,那个最后颓废到如街边野狗的……文齐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余琛揉着太阳穴,问道。
事至如今,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这文齐天自尽,就是为了见他。
不是作为看坟人的余琛,而是那个度化望着遗愿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