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汝能固执地认为,张小敬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只是上级被蒙蔽了不知道而已。现在他要求一个人进宅子,会不会是想要潜逃?可如果他有心逃跑,刚才打晕自己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站在原地心乱如麻,不知道是该跟过去监视,还是服从命令原地接应。没等姚汝能做出决定,那边张小敬把障刀咬在嘴里,距围墙站开十几步,突然助跑加速,一跃而起攀住边缘,灵巧地翻过院墙。
如果这里藏着突厥人的话,府门和几个角门上肯定会做手脚,翻墙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落地,先蹲在灌木中观察了一下,然后谨慎地往里走去。这处宅院布局并无新奇之处,过了照壁即是一处平檐中堂,与东西两个厢房有回廊绕接。回廊曲折蜿蜒,恰好围成一处空庭,可惜中间搁着的几个花架子蒙尘已久,瓦盆荒弃。墙角土中还有数丛牡丹,正月不是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干伸展,恐怕也没人侍弄。
那条回廊绕到正堂后头,深入一片松林,林木掩映之间,似有一座二层木阁。
张小敬在廊坊下藏好身形,探出头去观察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似乎庭院里并没什么动静,心里略有失望。他本也只是揣测这里或是突厥人的万全宅,倘若揣测落空,手里便没什么可用的线索了,整个策略都要从头来过。
他决定再往里走走看,便踏上回廊,向前挪动。忽然张小敬耸耸鼻子,闻到一股极细微的脂粉香气——可见刚刚有女人经过,而且时辰绝不会长。瞳儿早被拘押,肯定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在这里?张小敬又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回廊的木地板上蹭了蹭,指肚上沾了些青白色的粉尘。这不是灰尘,而是石屑。
府内并无类似材质,应该是外人走进来鞋底带入的。
毫无疑问,这里一定有人来过。既然不在前堂,难道是藏身在后头的二层木阁里?
张小敬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头顶生风。他反应极快,就地朝前一滚,既避过锋芒,又调整了姿态,回肘就是一箭。只听噗的一声,传来弩箭射入肉体的声音。张小敬左腿猛地一弹,反向扑了过去,那边一个人已经歪斜着倒地,他用如钳右手死死捏住对方下颌,不让他发出声音,左手迅速丢开寸弩,拔出障刀狠狠地捅进小腹,反复捅了三次,每次都不忘将刀把扭转一下。
对方软软地瘫倒在地,气绝身亡。张小敬这才有空观察此人相貌,也是个突厥人,身上穿的却是将作监的号坎。这条回廊一侧开有直棂月窗,挡住了一半视线。刚才这个突厥人估计在窗后的树丛里解手,所以张小敬没有看到。
刚才真是险到毫颠,倘若张小敬反应慢上一毫,就要被这突厥人一刀劈开头颅。若是突厥人不贪功偷袭,而是先发声向同伴示警,接下来张小敬只怕也会陷入围杀之局。
只派了一个人在前堂游动巡逻,而不是安排一明一暗两个哨位,看来对方的人手也不会太多。张小敬几乎可以确定,敌人就在后面那个二层楼阁里。
总算逮着你们的狼尾巴了,张小敬兴奋地想。
他现在可以退走,让姚汝能通知靖安司,崔器的旅贲军在两刻之内就会抵达。可张小敬对那股香味有些在意,他决定再往前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