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元背对他,头也没回,继续拭剑,“你睡这里也好,我去厢屋。”
“罢了罢了,我怎好反客为主?你不愿同寝,等下我便走!只是从前对西蕃作战之时,你我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是想着这回我进了京,说不定又被扣下,若真如此,待下回咱们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王子放心。今时不比往昔,朝廷看重令尊,王子地位自然不同。”
承平目露冷色,唇撇了撇,干笑两声:“也是,说不定我运气够好,不但能回,这回还能娶个不知来自哪家的骄横公主。”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自嘲。
裴萧元拭剑的手停了一停,微微转脸,望向承平。
当年的那场变乱,于世上的许多人而言是劫难,但对于当今皇帝而言,却是他潜龙飞天的转机,他借军功脱颖而出,人心归附,从一个普通的皇子变成了至高的圣人,随后多年勤政不辍,三年前又打赢了那一场对劲敌西蕃的关键战事,天威一举复立,俨然已是恢复了变乱前的盛世气象,圣人更是被大臣高举为至圣至明的中兴之主。承平父亲为表忠诚,更也希冀圣人能助他稳固他在草原的地位,对此次的万寿之庆极为重视,不但早早派遣承平入京,更希望承平能娶一位公主。但皇帝即便用和亲来示恩于臣下,往往也会从宗室旁支里择选适合之人封作公主出嫁,何况当今圣人子女仿佛不多,宫中即便是有适龄公主,前头也有无数高官重臣之家在等,哪里轮到外族,更不用说,天家之女下嫁,少有不凌驾于夫家之上的,故而承平才会发出这样的自嘲之言。
“算了,不说我了,无趣!说说你吧!”
他忽然又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弹下床榻,赤足稳稳踏地。
他的身材高大而健硕,这个动作却敏捷若豹。
“君严!”他唤裴萧元的字,走了过去,“你伯父那么急着把你叫回来,到底所为何事?”
剑锋一闪,伴着一道轻微的铮鸣声,裴萧元收剑入鞘。
“并无大事。”
他应了一句,眼也没看靠过来的承平,站起身收纳了佩剑,望一眼房中的刻漏。
“已近丑时,实在是不早了,昨夜为了赶路,你也没睡好,不如去歇了,明日叫你人马好好整休一天,再明日,我便送你出城,你及时动身,免得耽误大事。”
“不急不急,时日有余,我便是在此多停留几日,也是无妨。”承平笑眯眯凑近他,神色暧昧。
“好事竟还瞒我,把我当外人?方才我问了你府上那送水的使女,郡守何事要召你回,她说几日前来了位小娘子,应是和婚事有关。莫非当真?来的果真是你的婚配之人?”
裴萧元既然已经应下婚事,此刻自然不会在承平面前否认,但也不想多提,简单应了一声。
承平发出一道表示吃惊的呀声,好奇心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被勾出更大的兴趣,连着追问:“她生得如何?你见过面没?快和我说说!”不得回应,愈发心痒,若非半夜三更,简直恨不能立刻就去看个究竟。
“好你个不近女色的裴二!口风如此严,连半个字也不漏!是娇人独藏,怕叫我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