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元颔首。lt;/pgt;
承平一怔,继而面露怒色,压低声道:“难道真如传言,是太子——”他一下顿住,见裴萧元无甚反应,慢慢也闭了口,再立片刻,道:“罢了,今日就这样吧,我无事,多谢你来接我。苍山回来后,咱们便没再聚了。我前些日赌博,从范阳王儿子的手里,赢来一坛顶好的鹿儿酒,称强身健体,效果奇绝。我自己一人舍不得喝,就存在陈家酒楼里,想等你一起品。只也知你婚,身上还带伤,最近怕是没机会了,留着日后吧。你出来太久,怕也不便,赶紧回吧,我也走了!”lt;/pgt;
他转身待去,忽然听到裴萧元叫住自己,便停了步。lt;/pgt;
裴萧元斟酌着言辞,将前日长公主托她叫自己转达的事讲了一下。尽管他言语已极是委婉,但话还没说完,便见承平遽然变了脸色,冷笑着截断话。lt;/pgt;
“本就是她自己女儿纠缠我的,我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贵女,也无兴,并未理睬,怎全成了我的不是?当我不知道吗?那泼妇,一向就瞧不起我。怎的我们狼庭之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了?她不说还好,她既这么说,我倒非要把她女儿弄到手不可了,滋味到底和别女子有何不同!否则怎就金贵得这么厉害?”lt;/pgt;
“阿狻儿!卢文君不是你平日弄的那些女子可比的!你休要耍性子!”裴萧元警告。lt;/pgt;
承平圆睁一双烁着邪气的双目,瞪他,见他正色着自己,分毫也是不让,对峙片刻之后,眼里慢慢收了邪光,忽然,点了点头。lt;/pgt;
“罢了!不好叫你为难。卑贱就卑贱吧!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反正我们这些人,虽从小便学说和你们一样的话,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裳,但在你们这些天生高人一等的圣朝人的眼里,胡儿就是胡儿,就该对你们俯首帖耳!更是永远也不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lt;/pgt;
“阿狻儿——”裴萧元微微动容,朝他走了一步过去,却见承平又转为了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冲自己眨了眨眼:“就这样吧,我晓得了。我走了,你也去陪你的公主吧!”lt;/pgt;
他打了声唿哨,唤来自己坐骑,飞身而上,攥住马缰,坐稳后,正待走,忽然仿佛又记起什么,转头。lt;/pgt;
“君严兄,外面人都说,那位兰泰对公主还是念念不忘。你固然是要盯紧些的,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放心。但若是等你能从公主身边脱开了,也记得来寻我。我的酒还存着!”lt;/pgt;
裴萧元一怔。lt;/pgt;
在带着几分促狭的放声大笑里,承平纵马而去。lt;/pgt;
裴萧元独自立在河边出神良久,抬起头,望一眼天色。lt;/pgt;
这一番折腾下来,日头已开始西斜。她那边的事,估计应也差不多了。lt;/pgt;
今日是没时间再去袁值那里了,还是先回神枢宫接她,别的,只能过后再安排了。lt;/pgt;
裴萧元疾步一口气登上羽云楼,她不在。lt;/pgt;
事已毕,人皆散去。正清场的一名宫人告诉他,公主也出宫了。lt;/pgt;
主画人定下,便是周鹤。lt;/pgt;
姚旭之画靡丽,精细有余,而气势不足。另外一位方山尽的画作,显然故意收着,并未完全施展出他的功力。两位大家,一个画风不合,另个不愿执,周鹤这个籍籍无名的画师的画作如横空出世,叫众人眼前一亮。尽管因他资历,也惹出一番顾虑,但有兰泰师徒率先发声,其余人也就闭口不言。最后公主拍板,终于定下事。lt;/pgt;
裴萧元在空荡荡的羽云楼中立了片刻,只觉从应许她做驸马的那一日开始,心情便跌宕起伏,再没有得到过片刻的安生,各种事相继而来,层出不穷,无不是他从前从未曾有过的心境和经历。lt;/pgt;
他心绪一时乱纷纷,无法自理,眼远处宫墙外的那道夕阳又坠了些下去,暮鼓之声也在耳边催个不停,定了定神,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又回往永宁宅。lt;/pgt;
他到时,天已黑。贺氏说公主今日回来乏倦,想早些休息,此刻正在沐浴更衣,还没出来。lt;/pgt;
裴萧元便停在了庭院里。贺氏打量了下他,目露担忧:“郎君你脸色瞧着不大好,是伤痛又发作,人不适吗?”lt;/pgt;
裴萧元忙笑说伤处无碍,自己也无事,迈步继续往寝去。贺氏迟疑了下,又唤住了他:“郎君稍等。”lt;/pgt;
她将裴萧元请到一旁稍偏之地:“郎君可知道王家贞风娘子的婚事?”lt;/pgt;
见裴萧元抬目望来,贺氏解释:“郎君大婚前,公主听说烛儿来了,将她接入宫中住了几日。烛儿说,有天长公主来望公主,当笑话似的说了一件事,道王家有个叫贞风的娘子,被庆王上,要迎作王妃,听说那娘子的父亲和郎君家也有旧故,长公主当时笑骂,说庆王又要糟蹋好人家的女儿了,竟还有脸想请她去做媒,她自然不应。烛儿也不知那王贞风是谁,只听到和郎君家有旧故,便记住了,回来和我讲了下。”lt;/pgt;
贺氏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我多事,要给郎君惹事。只是你母亲早年和他家有往来,她父亲就不用说了,这事一直就挂在了我心里。前几日你和公主大婚,自然不方便。方才我又想到了,也不知到底怎样,心里始终有些不安,毕竟是郎君父亲的旧部之女。我也知道郎君性情,思前想后,还是叫郎君知道为好,免得过后,郎君万一责备我不说……”lt;/pgt;
贺氏觉裴萧元人似定住,好像在听她说话,又好像在出神想着别的什么。lt;/pgt;
“郎君!”她再次唤道,见他醒神望来,续道。lt;/pgt;
“我是想着,此事,郎君若是能帮,就如何帮一下,以全故旧。不过,还有一事,郎君也要切切记住!”lt;/pgt;
她一顿,着裴萧元,“我来后,也听说了些贞风娘子此前帮忙操持崔娘子忌日之事……郎君若是决意帮,便不可隐瞒公主,和她商议,免得……”lt;/pgt;
贺氏话没说完,裴萧元便再次忍不住,一个转身,迈步便往寝走去。lt;/pgt;
他已明白,袁值到底为何会突然插手那件事。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