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教总坛白水观西北一处小楼里,教主封不行正躺在病榻之上,双目低陷,双唇微张,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弥留之态。教中六位长老、十二位坛主、十三位副坛主、教主亲传弟子、幽冥三使中的两使都在门外廊下静候;屋内,幽冥三使中的炼狱使龙啸海、左护法封不止、右护法吴大兴正跪在封不行榻前。
良久,封不行勉力睁开双眼,努力转动了一下脖子,叹了口气,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龙啸海沉声道:“是的,师父,已经送他们母子上路了。”
封不行喃喃地道:“可惜了!王家一门英才,可惜了!”
龙啸海皱眉道:“师父既然也觉得可惜,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他们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
封不行脸上挤出一丝干瘪的笑容,怅然道:“一步错,步步错啊!王本草的父亲本是本教不世出的奇才,却被咱们生生逼死了;他爷爷当年却是为本教尽忠牺牲的,也称得上英雄;他的母亲又是名门之后。这孩子如果留下来,将来必成气候。若是他能理解我们的苦衷,那还罢了;若是不能,则成死仇,幽冥教三百年的基业就可能毁于竖子之手!所以,我也是宁可错杀,不敢放过啊!”
龙啸海心想:师父啊师父,您这一句“宁可错杀、不敢放过”可害得徒儿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啦!
想起先前在王家发生的一切,龙啸海依旧不能平静,心中一动,道:“师父既然要斩草除根,何不连王正义一起杀了?”
封不行瞪了龙啸海一眼,又望了封不止与吴大兴一眼,道:“你们是不是都有这个想法?”
封不止干咳一声,道:“有点儿。留着那个王阉人有什么用?”
吴大兴亦道:“正是!”
封不行脸上涌起一丝生气,哼道:“吴大兴我看你不光腿瘸了,眼也瘸了!且不说王正义的通天刀法如鬼似魅,自成一家,担任刀法教头以来对本教贡献极大;单说我留他一命,便可绝教中众人之口。虽然我这一身伤病与他哥哥有关,但我若杀他,却会落下‘公报私仇、不能容人’的话柄。纵然他哥哥也连累他身负残疾,不能行人道,让他与王本草的父亲老死不相往来,但兄弟两个毕竟是血脉相连,他心里对咱们到底是爱是恨实在难说。
“此次让他去给那对母子送行,也算是为他出最后一口气吧,同时也是最后的考验!希望他能真的感到高兴,而不是反而与咱们结仇。如今看来,他已通过了考验。我死之后,你立刻升他为长老,位次最末,以安其心。”
龙啸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封不止、吴大兴对望了一眼,露出一丝苦笑,应了一声“是”。
封不行又道:“我下面的话,你们要仔细听好了。我这一生,功过参半,如今将死,却心有不甘哪!王本草的父亲王庆丰当年提出的本教变革之说,我其实是心动的,而且还一度尝试过,可惜王庆丰太过激进。随着他的英年早逝,以及教中诸位长老的反对,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本教的危机,已经日渐临近了首先是钱财方面会开始入不敷出,这是因为本教养活的人在增加,每月的花销在增加,但收入却一直没有增加;其次,危机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危及本教的存亡,因为本教完成任务的数量越多,树敌就越多,被报复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说,就像当年王庆丰所说的那样,不变,本教将随时面临灭顶之灾;变,还能徐图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