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年前母亲撒手人寰,毕成帮他在客厅为父母立起了两个牌位,他每天都会烧两炷香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而在自己生日那天,则会大祭。
说是大祭,其实参加的人还是只有他自己。只是他不会像往常一样,在父母牌位前的香炉中各点上一炷香行完大礼就完事。他会关门闭户,点起两只红烛和数量与他年纪一样多的香,以头拄地,哭祭父母,发泄心中的痛苦,坚定练成武功、报仇雪恨、逃离幽冥教的决心,同时过一过自己的生日,告诉自己离2岁又近了一年了。
王本草很爱干净,喜欢自然的味道,所以他并不喜欢香烛燃烧后产生的怪味。但他需要这股味道,他把这当成是死亡的味道,以此来激励自己不忘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不断保持昂扬的斗志。
王本草此刻跪在客厅,高高撅起屁股,脑袋埋在双手掌中,手背贴地,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大祭。他回想着两年前的春日与母亲学诗的情景,想起母亲的惊慌与那些逼死母亲的恶人的声音,想起母亲带着血迹的遗容,身体开始颤抖,喉头开始收紧,泪水难以抑制,一声极度压抑的呜咽从手掌上的层层锦帕中传出。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声声如断雁孤鸣,似枯井幽咽。
他不敢尽情地哭祭,因为他怕被别人听到,引来杀身之祸。自从龙啸海免他一死,他就下定决心:不练成《先天功谱》和《通天拳谱》这两套父母传给自己的武学,练成足以自保的本领,他决不离开幽冥教。所以,他尽量不在别人面前出现,也不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墙之隔的毕家,毕淑敏结束了在白水观后院的集体立修,回到家中吃了早饭,歇了一会儿,正准备去论剑堂学习幽冥剑法,却听王宅传出一声低低的哭号。她的心不禁一颤,想到今天正是二月二,便知道去年的那一幕又将上演。她叹了口气,让弟弟为她请假,自己立在墙根,静静听着。
王本草的哭声很特别,刚开始是长长的呜咽,后来却变成短促的呐喊,甚至怒吼。虽然他刻意用母亲用过的锦帕层层捂住了口鼻,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声音传出,落入毕淑敏的耳朵里。
毕淑敏静静听了近半个时辰,隔壁的声音才止歇。那份胆怯、压抑与不屈,令毕淑敏既怜且敬,每年听过都如同经历了一场苦修,内心变得更加坚韧。
红烛早已燃尽,十二支香也已化灰。王本草擦干了泪痕,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打开客厅的门,让烟气散去。自己跑去灶房烧了壶水,取出几块一早从太平镇买来的烧饼,就着热水吃了下去。
今天的早饭比往常吃得慢了许多。满肚的香烛气息仿佛不尽的仇恨、委屈与倔强,久久难以平息;又仿佛笼罩心头的死亡阴影,总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