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姐抬头关切地问:“王公子,你没事吧?”
王本草止住咳嗽,红着脸道:“没事,呛着了。小姐一路保重,在下先走了。”说着,不敢正眼再看岳小姐一下,扭头向北行去。
王本草迈着沉重的步伐行不多远,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岳小姐仍站在那里望着他,见他回头,便向他挥了挥手。王本草心中如被锥刺,向岳小姐躬身抱拳,转身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几次想回头再看一眼那岳小姐,却又不敢,直到转过两道弯,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太平镇已在远处,只能大略望见,岳小姐却再也望不见了。
王本草怅然若失,呆立原地,心想:方才为何不问一问岳小姐家住洛阳何处?又想: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找她一起做饭?或是一起练武?还是一起读书?好像都会很有趣。是的,一定有趣得紧。只是恐怕人家未必会感兴趣罢了。
王本草迷迷瞪瞪向前走了一阵,方悟自己竟又在往太平镇方向行去,连忙止步,辨明方向,朝东方的小道飞奔而去,一路上单挑无人无路的荒野密林,运起内力,手足并用,如一头猎豹般奔回了余家村。
院中的光景一如往日,只是门前多了一个花盆。望见那个种着茉莉花的花盆,王本草心中一阵温暖,连忙跑过去将花盆抱起,几番摩挲,把花盆放到了西墙下晨光可及之处。
与岳小姐相处的时光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却令王本草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过去的日子艰难而痛苦,自己心无旁骛;如今,自己看过了众师兄弟们的武功,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被他们欺负了,以前如痴如狂练武的动力突然之间消失了,心一下子空了,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该做些什么。
王本草苦苦思索,每日浑浑噩噩度日,终于有所领悟:到外面的世界去!是的,外面的世界,比山中的世界精彩万分。在那里,不但可能打听到父亲的过去,还可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或许还能再次遇见岳小姐……
此时,王本草忽然警醒: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内心如此错乱?难道是因为岳小姐的离开吗?如此一想,又觉得心中存了一丝对师姐的愧疚。
王本草深知毕师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那是一种既像姐姐又如恋人般的贴心感觉。十余年的相伴,他们的感情日渐深厚,王本草早就把师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但王本草也感觉到了,在岳小姐面前,自己明显更加患得患失,那种感觉,竟有点儿像别人口中的“一见钟情”!
可转念再想,那岳小姐一旦离去,只怕今生再难相见,自己纵然离开幽冥教,也未必能再遇见。如此想来,还是与师姐在一起更现实。只是想到母亲的死仇,王本草再次皱起了眉头。
如此又想了数日,王本草突然心下焦急起来,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困在余家村了,又想到当时师姐苦劝自己争幽冥三使之位,自己却坚决不肯,只怕真的是失去了大好时机!如今师姐生气不理自己了,师父等一众教中长者也没人在乎自己,自己该怎么办呢?
如此又苦思数日,越想越心焦,越想越气愤,想到曾经的屈辱,想到母亲的自杀,想到父亲的不知所终,越发难以忍受,心中的那个念头更加强烈了:到外面的世界去,做一个自食其力、不必仰人鼻息的逍遥之人!
如此一想,便又想到:最好去江南,因为岳小姐说过,那里风物极佳,人民也不似中原人一般争勇好斗。不过,在去江南之前,要先把岳小姐托付的那盆茉莉花交还给她。
想到茉莉花,王本草不禁“啊”地一声惊叫:自己这一月来整日昏昏沉沉,竟连岳小姐托付的茉莉花也忘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于是连滚带爬跑到花盆前,口中喃喃念道:“对不起,岳小姐!对不起,岳小姐!”却见黄褐色的泥土中,几枝绿芽欣然而出,在阳光下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