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月走远了,宋世雄方悠然道:“赢得比武招亲,这算是订下了婚约。但想迎娶小女,本庄主还有两个条件。”
王本草心想:“果然没这么简单。”嘴上却道:“庄主请讲。”
“第一,婚礼要在宋家庄里举行;第二,婚后王贤侄要住在宋家庄,与老夫一同守护宋家庄。”宋世雄声音不大,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王本草闻言,毫不犹豫地道:“第一个条件可以答应。晚辈可以先在宋家庄举办一场,然后再回太平山庄举办一场,以示对宋家庄的尊重和对宋小姐的珍爱。至于第二个条件,晚辈无法理解,也不能从命。宋家庄如今如日中天,哪里需要晚辈守护?相反,晚辈在太平山庄正待建功立业,一旦成功,相信不会比宋家庄如今的财富与威名差多少。到那时,太平山庄与宋家庄联手,中原武林无敌手,想怎么赚钱就怎么赚钱,岂不是好?”
宋世雄与宋世杰对望了一眼,点头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我换个条件。想当初,王贤侄尚未与宋家庄订婚,本庄主就将家传武学宋家刀法相传;如今喜结秦晋之好,王少侠是否可以投桃报李呢?”
王本草心头一震,沉声道:“晚辈愚钝,不知庄主能否明言?”
宋世雄道:“既然王贤侄即将成为宋家庄的一员,迎娶宋家庄最美的女儿,自然也该为宋家庄做点儿贡献。不知贤侄能否将本门武学相赠?”
王本草心中冷笑,心道:“看来,二爷爷的推断果然不假,这宋家庄果然在打《先天功谱》的主意!清风观的事,恐怕真与宋家庄脱不了干系。”
嘴上却假装不明白地道:“武学功法,乃家族门派的立身之本,原本是不能外传的。但宋庄主大义相赠宋家刀法,虽未传授相应的内功心法,可晚辈仍然深感大恩。晚辈所习太平刀法与宋家刀法确实大有不同,可资借鉴。晚辈当尽快向庄主禀报此事。就算庄主不允,晚辈也会悄悄地传授一二,以表诚意。”
宋世雄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贤侄误会了。宋家庄既有宋家刀法,自然不会再窥探别的刀法。只是宋某的爷爷虽然创下了一套刀法,但却没有自成一家的内功心法,是以宋家刀法的威力并没有充分发挥出来。我观贤侄的内功不错,不知能否将内功心法作为彩礼赠予宋家庄。若能如此,太平山庄与宋家庄才算是真的珠联璧合,不分彼此啊!”
王本草勉强镇定,掩饰住内心的震憾,面上苦笑道:“庄主之意,晚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泄露几招太平刀法,庄主顶多责骂几句也就是了;但晚辈若是将镇派的内功心法外泄,那可就相当于欺师灭祖了。纵然晚辈有意,也是万万不敢的。
“再说,太平山庄的内功《太平诀》,是一门极难修炼的内功,其难度与逍遥派的《先天功谱》一般无二。若不能自幼修炼,日夜不停,且有高人指点,是不可能练成的,顶多可以增加几年寿命而已。
“在座的诸位其实早已错过了修炼此功法的年纪了。庄主若是不信,可以对比一下清风观和汇通山庄。以清风观数百年的底蕴,历任观主大多也只能练至小成,根本无法大成。而汇通山庄以经商为主,习武为辅,与宋家庄更像一些,他们可是藏有《先天功谱》的,数百年来却连练至小成的庄主都不曾听说过。汇通山庄如此底蕴尚且如此,不是晚辈看不起宋家庄,以宋家庄数十年的武学底蕴,在武学一道上恐怕不会比汇通山庄更强吧?”
王本草的话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汇通山庄空守着《先天功谱》数百年却无法练成,足以证明此法的高深;宋家庄才兴起几十年,更不可能练成了。
王本草之所以如实相告,也是不希望宋世雄阻挠与宋月的婚事,更不要再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王本草一番话后,宋家庄的四个男人都面色沉重,一个个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本草倒也不急,给他们时间想明白了,省得接下来再找麻烦。
良久,宋世雄忽道:“《先天功谱》之事,确实奇妙。同样是拥有此神功,逍遥三观的人就能练成,汇通山庄却无论如何也练不成,真是不可思议。”
王本草点头道:“之所以如此,应该是与此神功的传承之法有关。据我猜测,除了功法,逍遥派应该还有修炼此功的秘法。否则,诸观的每一任观主可能连小成都做不到。而这秘法,肯定是不见于文字的。”
宋世雄点头道:“应该如此了。只是贵庄的《太平诀》难道也如《先天功谱》一般需要秘法才能修至小成吗?也不知王贤侄如今是小成还是大成了?”
王本草闻言,更加确定了宋家庄对《先天功谱》的图谋之意,却既不能明说,又要点到,好让宋家庄死心。
只见他摇头苦笑道:“太平山庄虽然从祖师那里得到了功法的传承,却并没有什么秘法。晚辈也是因为当年为救宋小姐纵身跳下悬崖,这才侥幸突破,达到了功法小成的境界。至于大成,晚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修炼。”
王本草说完,刻意观察了宋世雄的脸色,见其阴晴不定,实在不知想些什么。良久,宋世雄终于叹了口气,向王本草抱拳道:“多谢贤侄真诚相告,方才让王贤侄相赠功法之事,实在唐突,还望莫怪。”
王本草心头一松,连忙道:“前辈不必挂怀。”
宋世雄点头道:“没事。云儿,你去看看牛骨汤炖好了没?别让客人等急了。”宋世雄好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般,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看了二公子宋云一眼。
宋云应声而起,并很快返回,身后跟着宋月和一位端着牛骨汤的厨娘。宋世雄连忙招呼王本草喝汤,气氛一下子又显得轻松起来。
午宴渐渐到了尾声,宋世雄忽对女儿道:“月儿,方才与王少侠谈及婚礼之事,咱们可以向他提两个条件。为父已经提出要在咱们宋家庄也举办一场婚礼,你也提个条件吧?”
宋月闻言,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思良久,面色有些犹豫,却终于开口道:“记得本草兄曾经为了迎娶一位太平镇的小女子而为3贯彩礼四处奔波,月儿自认不论才貌都是当世一流,人品更不是那位小女子可比的,本草兄与月儿既然投缘,在彩礼上自然也要更加大气一些。我乃宋家千金,就请本草兄以白银千两作彩礼吧?”
王本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有些后悔向宋月讲他与温如初的故事了,更后悔谈到那3贯钱的事。3贯铜钱其实还比不上3两银子值钱,而以他现在的积蓄,在不变卖父母的遗物和那枝白玉簪的情况下,能凑出1两银子就不错了,1两银子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宋月提这样的要求,难道是不想嫁给自己吗?可当王本草望向宋月的时候,却从宋月脸上看出了十分的真诚,或者说,认真。她这样一个富家小姐居然会如此在意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当真是让王本草吃惊不小,也更加觉得头痛。
望着王本草的表情,宋月忽然微微一笑,面有得色,柔声道:“据月儿估计,本草兄的身家应该不会超过2两银子,你的家族把钱都花在你的刀上了,应该也不能再帮你多少钱了。月儿很想知道,本草兄打算如何筹集这笔钱?如果是偷抢得来的,月儿可不能接受。还望本草兄明白。”
王本草缓缓站起身,盯着宋月,肃然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小姐说,不知能否移步小院?”宋月微一迟疑,亦起身道:“公子请。”
二人来到餐厅外的小院,冬日的暖阳高照,令小院一片暖意流动。王本草心中忐忑,反复思量,终于开口道:“虽然在下赢了比武,但小姐若不是对在下真心欣赏与爱慕,大可明言,在下绝不会勉强。虽然在下对小姐一见钟情,念念不忘,但如果小姐不认可在下,在下绝对不会让小姐为难的。所以,小姐也不需要用一千两白银这种远超在下能力的要求来婉拒在下。温如初的教训在下至今不敢忘,可不想再被羞辱一次。”
宋月闻言,忙道:“公子误会了,月儿绝对没有戏耍公子之意。是否真心,口说无凭,相识了这么久,公子难道感觉不出来吗?若是公子觉得这一千两白银有些为难,公子只管尽力而为,剩下的,只管着落在月儿身上便是。”
王本草一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如果宋月对他信誓旦旦,或者直接承认什么,王本草反而不喜;但宋月不答反问,还表示愿意承担千两礼金的不足部分,却让王本草真正相信了宋月的诚意与真心!
只见他向着宋月深深一揖,沉声道:“有宋小姐的一片真心,在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小姐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宋月也盯着王本草,仿佛想看清王本草对她有几分诚意似的。
“一言为定,咱们快回去吧!”王本草说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返回宴席。
走了没两步,宋月忽然拽住了王本草的衣袖,轻声道:“我知公子武艺高强,但公子千万别以此干出什么不法或是令人不齿之事出来,否则月儿宁可不要这千两礼金。”
王本草回过头来,望着宋月满脸的关切与认真,心中的感动与爱意涌动,难以扼制,头脑一热,便向宋月扑去,想抱个温香满怀。
不料宋月伸手在王本草胸前轻轻一推,身子一矮,躲了开去,并迅速跑回了餐厅,进门前还回头看了王本草一眼,那明亮的眼睛和欢快的笑容看得王本草心神一荡,怅然若失,仿佛心头有一处地方极痒,却怎么也挠不到。王本草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回眸一笑”吧,果然是一顾倾城啊!
这一幕,恰巧被宋世雄窥见,忍不住摇头苦笑。
回到餐厅,宋月道:“父亲,冬日天短,今天已然尽兴,不如喝完杯中酒,请王公子早些返回太平山庄,筹集礼金吧?”
宋世雄点头道:“这样也好。那就请王贤侄正月十五之前把彩礼备好,到时再约定婚期。如何?”
“如此甚好。”王本草说着,率先举起酒杯辞行,宋家众人遂一同举杯相送。
114除后患
宋家庄门前的擂台还没有完全拆除的时候,王本草已经悄然离开了洛阳城,雇了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往太平镇而去。
他没有选择骑马,一来因为天冷风寒,骑马不便;二来也是想一路上专心琢磨些事情。
第一件要琢磨的,自然是那一千两白银的筹集。
当初筹集温如初的彩礼时,他可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结果还把自己父母的遗物以及宋月的白玉簪都押上了,最后还是徒劳。不过也幸亏如此,才让他在再次与宋月相遇后不会后悔,没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
如此说来,他倒要感谢温如初舅舅一家的背信。
不过,温如初如今已经冤死,王本草虽然知道这是张游龙一家的阴谋,但心中仍然痛惜不已,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为此事讨个说法。而此次筹集礼金,王本草不打算再去四处求告了,以他威震武林的声望,相信还是可以一次性地借到足额的银两的。
而宋月临行前还特地叮嘱,这一千两白银不要实物,而是要聚元质库的飞钱票。提这样的要求,王本草自然能够感受到宋月对他的关心,因为随身携带一张飞钱票,以王本草的身手,自然万无一失;但若是带上一千两白银,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就算能够成功送到宋家庄,只怕也会招惹不少麻烦。
也因为如此,王本草自然想到了找聚元质库借钱,只是王本草与聚元质库并不熟,纵然自己名声在外,也着实有些不便。王本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放弃。
太平山庄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就算教主、护法或是某位长老甚至毕成能够拿出一千两,自己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欠太平山庄任何一人的大人情,当年众人逼死母亲的场景他可是终生难忘的。之所以至今没有想复仇,不过是因为母亲之死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早已死了十多年的上代教主封不行。而自己也需要依靠幽冥教和太平山庄来继续成长,报仇之事只能走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