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显然已经支持不住了,抬起的手慢慢垂下去,瘫软得只剩下呼吸的力气。血液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单音节的双手,也染红了我的眼睛。那是一个生命在流逝,而这个生命,在尽林里守了六十余年,救过无数迷途的魂魄和人,给过我爷爷的亲切感觉。
凶手,很可能就在窗外,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在看到老者中弹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窗外的人一定不是红头发。我不知道这种信任来源于哪里,在我和她短暂的接触中,我无法判断出她究竟是不是个正派的人。但从她救我时的表现来看,以她的能力,若真想害我,我不可能还好好地活到现在。
和绝大多数的男生一样,我从小就对枪械感兴趣,也幻想过像电影里的神枪手一般叱咤风云。可当我亲眼看着老者慢慢地停止了颤抖,闭上了双眼,我才发觉,现实比幻想残酷太多。
又是一声枪响,直接把桌脚打断了。猛烈的震动让我手腕都发疼。
我缩在桌子后面,目送老者离开这个世界,浑身不可抑制地发着抖。这种缩头乌龟的样子一定很窝囊,可我手无寸铁,又有什么办法呢?
单音节明显比我难受很多,我知道他一定也在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他紧缩眉头,目光如火,双手从老者身上缓缓收回,青筋却都鼓了起来。我一眨眼,他就向窗外冲去。
在他的身影跳出窗子前,我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句:“别……”
这未免也太冲动了。
窗外随即传来打斗的声音,我有些待不住了。我当然知道单音节身手不凡,如果对手是操着刀剑棍棒的,有多少人我都不担心,可偏偏对手有的,是枪。
我也许可以就这么待着,呆在老者的遗体旁,等着窗外或好或坏的结局。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我一辈子都会瞧不起我自己。
我站起身往窗户奔去,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我翻到窗外,眼前出现的景象,着实让我没有想到。
左边是一个全身绿装的人,正举着枪,脸上戴着一张面具,一张和我在实验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面具。
右边则站了两个人,离我较近的是单音节,手上一张弓拉得极满,我终于知道他那个形状怪异的黑色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了。而离我较远的人也端着枪,外表却显得有些狼狈,让人难以忽略的一头红发已失了光泽。
双方正不甘示弱地对峙着,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就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刻,出现在了这个尴尬的位置。
我双脚一落地,两边的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来。面具的表情不明,但给人感觉十分不妙。单音节面无表情,很快又把目光转向了面具。红头发却露出担心的神色。
一般这种情况,我应该明智地选择尽快加入到单音节和红头发的阵营里去。可现在不一般的是,我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武器的人,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我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接受着面具后的目光,一动也不敢动。
出人意料的是,面具对我发话了:
“吴恙,好久不见。”
我吓了一跳,这人是在和我套近乎吗?没有必要啊,就算把我拉到他那一边,双方的力量差距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没有人会蠢到在这种危急时刻,胡乱拉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作同盟。他其实是在暗示我:我认得你。我们早就见过。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见我没什么反应,面具继续满嘴放炮:“吴恙,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想必那红色头发的女人已经和你谈过合作的事了,但你们好像谈得并不愉快。没关系,你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
面具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红头发的反应。
“你可以选择跟我合作。”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人人都说要跟我合作,连尽林都破天荒地接受了我。
而我怎么可能会选择和这个面具合作呢?当初逃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九死一生,若不是红头发和那个壮汉的出现,我现在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还活着。可红头发说要合作我都没答应,这个面具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句话。
见我还是没什么反应,双眼却不自觉地往单音节和红头发那边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只手伸进衣服里,又掏出来一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