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四月,下午五点过半,太阳将将要跌入地平线下。
温热的余晖在刹那间涌入。
昏暗的塔楼迎来日暮时分于人间徘徊的金色霞光,
还有喧嚣了一整个白日的热气,同淡郁的霞光,也一并涌入。
这是一天中,悬在亿万公立之外的炙焰巨兽给予地球最温柔的时刻。
天边掠起待归的鸟群,树叶泥土的气味四下飘散,热风从敞开的圆顶吹进,轻柔拂过。
万壑无声,斜阳将近。
眼前巨大的望远镜撑起银灰色的身躯,镜筒遥遥指向天幕,像雄心勃勃的战士,蓄势待发。
天穹下,一切烦恼与伤心,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每次看开篷,都有种激动的感觉。” 谈恪走到谢栗旁边,也望着蓬外的天空,“明明是一样的天空,但是从这里看出去,和站在外面看天,总是觉得很不一样。”
谢栗没想到他走过来,会讲出这样的话。他将这话放在心里想了一番,又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是带着目的在凝望天空吧,” 谢栗认真地想了想,说,“因为每一次开顶篷。都是为了发现什么,为了看见某一个星体。怀着期望的时候,被期望的对象就会变得意义非凡。”
谈恪侧头看他一眼,小男生望着天空,脸上有一种与他的年龄不大相称的虔诚神情。让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些在实验开始前做祷告的有神论研究员们。
他觉得心里似乎有个地方被轻轻弹拨了一下,令他不自主地回忆起陈年旧事。
于是他说“这样说来,以前在实验室里面对对撞机时,我似乎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我们的对象不是无限大的宇宙,而是无限小的粒子。”
谢栗很有些惊讶,随即想到昨天院长介绍时说,这人与沈之川还是校友。他忽地有些好奇“你从前是”
谈恪微笑“我从前是搞高能物理的。”
谢栗轻轻地噢了一声,接着心里又涌起了另一个疑问,那他怎么现在会变成一个商人
但他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发现谈恪正看着他。
目光相触间,谢栗觉得自己的脸猛地在发烫。
他逃似的从男人身边走开,走到操作台旁,嘴里胡乱地随口说“小苏山的观测条件非常好,光害也不严重,感谢您的捐赠,和对科学发展做出的贡献。”
他一说完,自己都想找个缝钻进去,这都什么和什么。
谈恪和谢栗一前一后从观测站出来时,肖助理正焦急地等在车前,不住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