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乜斜一眼,嘴上虽不曾言语,心中却极为不满东府的侄儿。官场往来,从来都是相谈甚欢才好切入正题,哪儿有这般急切的?
瞧着贾政还是不言语,那贾珍干脆道:“俭兄弟,做哥哥的这里给你道个恼,都怪我家那小畜生,喝多了猫尿见了银钱挪不开眼儿,这才做下了荒唐事儿。
今儿这小畜生又不知去哪里厮混了,改明儿我叫他来给俭兄弟赔不是。俭兄弟要是不解气,回头儿我一准儿好生让他涨个记性!”
这话儿说得让李惟俭刮目相看!难怪贾敬跑去玄真观将家业丢给了贾珍,贾珍此人在家中如何且不论,单是这一番话,贾府之中就少有人及。(注一)
李惟俭就道:“珍大哥这般说就外道了,亲里亲戚的,彼此有个龃龉也是寻常。我本也不曾放在心上,不过这寻了青皮打行……实在是有些过了,最要紧的是还牵连了少司寇家的二公子。”
“是这个理儿。”贾珍就道:“我听说俭兄弟与严二公子交情莫逆,俭兄弟看在我的面儿上,给二公子递个话儿,看看二公子怎么才能消了气儿?”
“这……”李惟俭沉吟着。
此时贾政也道:“都是自家人,总不好闹到外面儿去让人瞧了笑话。”
李惟俭念头一转,便拿定了心思。严希尧晌午时就说了,此事不宜牵扯贾家,本道这一遭暂且拿捏不了贾蓉、贾蔷那两个货,眼下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想来狠狠敲上贾珍一笔银子,依着贾珍的性情,转头儿一准儿会好生教训那贾蓉一通。
因是,他便压低声音说道:“珍大哥,我听闻少司寇颇为喜好字画啊。”
贾珍道:“喜好字画?简单,回头儿我从府里搜罗两件儿,今晚就给他送过去。”
李惟俭笑着说道:“珍大哥没听明白,少司寇只喜欢外城火神庙左近,王记字画铺子里头的字画儿。”(注二)
贾政兀自想不明白这字画儿与字画儿有何不同,一族之长的贾珍却心中透亮,正色颔首道:“原来如此,我也听说过那王记字画铺子里的字画儿都是珍品。”
李惟俭与贾珍相视而笑,直弄得贾政心头莫名。
贾珍心中有了底,说起话儿来松快了不少,道:“俭兄弟不计前嫌,做哥哥的看在眼里,旁的不说,待此事了结,哥哥请你过府喝酒。”
“好说好说。”
贾珍随即起身:“天色不早,我这就去外城瞧瞧。二叔、俭兄弟,我先走一步。”
贾珍怕迟则生变,立马儿起身告辞而去,急吼吼去外城买字画儿去了。
送走了贾珍,这会子贾政才回过味儿来。什么王记字画铺子?这分明是在给严希尧送银子!
他为人方正迂腐,本就对这些官场往来极为不耐,最是受不得这般蝇营狗苟,因是心中就有些不喜。
强自与李惟俭说了会子话儿,正巧有管事儿的进来禀报,便忙不迭的打发了李惟俭。
却说李惟俭施施然回返自家小院儿,进得正房里就见几个丫鬟正逗弄着那猫儿。
琇莹最不在意,只在边儿上凑趣几嘴。她乡下野丫头出身,小时候儿饿得急了,还跟着海平逮了猫儿烧了吃呢;
红玉只是寻常,见李惟俭进来,紧忙凑过来伺候着;
晴雯最是怜惜,把个猫儿捧在怀里,一刻也舍不得撒手——这可是四爷送她的猫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