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等只关心林如海家业,对那婚书却并不上心,那王夫人说不得心下暗喜,只道此番得了十几万银子,又不用宝玉娶黛玉,可谓两全其美!偏生贾母心心念念两个小的好在一处,因是这会子便起了探寻之意。
奈何此时不明宣之于口,因是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嘴。
李惟俭得了林如海嘱咐,心知贾家除了贾母,只怕其余人等并不在意黛玉,因此又哪里会吐口?只说了黛玉瞧着情形还好,身量抽条,就是瘦弱了些。
贾母感叹连连,恰在此时外间笑语晏晏,须臾光景便涌进来一群莺莺燕燕。
李惟俭扭头看去,便见三春并宝钗说笑着行将进来。探春扯着惜春行得最快,瞥见李惟俭,探春便喜形于色地喊了一嘴‘俭四哥’。
李惟俭定睛观量,便见两个小姑娘都长高了一些。探春原本略略带着的婴儿肥略略消了些,许是每日练剑之故,身形抽条,瞧着亭亭玉立。转念一想,过得年来,探春也十多岁了,这会子的姑娘家真真儿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旁的惜春也喊了声‘俭四哥’,她这会子年岁还小,许是提前结束教导之故,惜春心绪颇佳。
李惟俭颔首回礼,瞧向二人身后。宝姐姐瞧着变化不大,许是又长了一岁,经历了不少,瞧着愈发宝相庄严,一双水杏眼瞥将过来,只略略带了些许笑意;
倒是其身旁的二姑娘迎春,略略与其视线碰触,一双秋水里便蒙了水雾。虽极力克制,可那内中情意却禁不住外露出来,内中满是关切与思念。
李惟俭视线略停顿了一息,这才起身朝着几个姑娘拱手回礼:“见过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薛妹妹。”
迎春性子腼腆,只抿嘴驻足,探春却不曾想多,笑吟吟上前说道:“俭四哥,广州好顽吗?”一眼瞥见碧桐,讶异道:“咦?这是俭四哥的丫鬟?生得好生……别致。”
李惟俭笑道:“这是碧桐,南边儿收的丫鬟。”
碧桐拘谨着一福,却不知如何开口称呼。探春便凑过来上下端详,笑道:“你这眼睛真好看,是天生的吗?”
碧桐不知如何回话,探春却不细问,转而与姐妹们见过贾母,又循着李惟俭说话。
广州热不热?那里番人、西夷多不多?有无新鲜玩意儿?
一连问了好些话,贾母正要出言喝止,李惟俭就笑道:“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三妹妹若得空也四下去瞧瞧,见过天地、众生,方才能见自己。不过嘛,新鲜玩意倒是带了一些。”
李惟俭看向碧桐,碧桐连忙将提着的硕大盒子提了过来,李惟俭放在桌案上打开,笑着说道:“老太太,莫说晚辈偏心,您那礼物都在外头呢,实在不好一样样拿进来。”
贾母笑道:“俭哥儿这话说的,我还能挑这个?瞧你们急得,都过去瞧瞧俭哥儿带了什么好物件回来。”
探春、惜春嬉笑着,顿时拉着手围拢过来。宝钗娴静坐了,倒是不曾上前;一旁的迎春有心上前,又心下羞赧,见宝钗不动,只得陪坐一旁,可却抻了脖颈,朝着那边厢张望。
李惟俭自盒子内中寻出一柄雕花银饰的西洋剑来,道:“这是送三妹妹的,洋货铺子里卖的西洋剑,三妹妹拿回去做个装饰。”
探春喜滋滋谢过,捧了西洋剑,有心抽出来观量,却也知不妥,只能爱不释手退在一旁。
李惟俭又找出锡制莲花香盘来,笑着送到惜春面前:“也不知四妹妹喜欢什么,便随意选了个香盘,这个是苏禄国贩到广州的物件儿。”
那莲花香盘瞧着颇为精巧,惜春顿时展颜,接过来道:“多谢俭四哥。”
李惟俭暗忖,这是对了惜春的心思。
须臾,待探春、惜春各自捧了礼物回返,李惟俭抄起一套广五彩的茶具来,说道:“这是送薛妹妹的。”
宝钗略略诧异:“我也有?多谢俭四哥。”
碧桐接过物件儿,转而送到宝钗身前。略略观量,那一套茶具颇为精致,其上五彩绘制,一套刚好说了个嫦娥奔月的故事。宝钗自知这一套五彩茶具价值不菲,心下却并不欢喜。
宝姐姐更喜素净些的,这五彩还是太过张扬了。便是如此,她依旧面带喜色的道了谢。
只余下迎春,二姑娘不由得暗暗攥紧了帕子,心下暗忖,也不知他要送自己什么物件儿。
却见李惟俭寻出个奶白象牙盒子来,其上雕琢精细,笑吟吟说道:“这是送二姐姐的。”
贾母在场,李惟俭不好逾矩,只好让丫鬟碧桐转交。迎春心下怦然,接过象牙盒子来,拨开其上盖子,便见内中是一块块象牙片的飞花令。
此时闺中游戏,多行飞花令。若家中豪富,便会提前准备好飞花令牌,若并无准备,只得随口说令。
探春抻着脖子瞥了一眼,笑道:“原是飞花令,这下往后行令可有的耍顽了。”
探春方才收回目光,迎春便是身形一顿,内令牌中间,分明夹着一柄精细雕刻的象牙梳子,内中何意不言自明。迎春心下愈发熨帖,只觉得俭兄弟果然一直想着她呢。
这还不算完,李惟俭又最后取出象牙的菱角球与七巧板来,朝着凤姐儿道:“二嫂子——”
王熙凤讶然:“啊?还有我的呢?”
李惟俭眨眨眼,说道:“这是送大姐儿(巧姐)的。”
待碧桐送将过来,王熙凤略略观量就禁不住赞叹道:“俭兄弟真真儿是有心了。”
王熙凤心下暗自估量,那外头的两车且不说,单只是这几样,只怕没个二三百的银子就下不来。啧啧啧,俭兄弟果然豪奢!
李惟俭又道:“盒子里还剩下两方端砚,是送与宝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