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此节,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眼巴巴看向李纨,方才喊了声‘大姐姐’,李纨就截断道:“我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还不知母亲与人如何说的,若果然下了定……左右俭哥儿是并嫡,我看不如一并娶了吧。”
李惟俭只是摇头不语。心下暗忖,若是个良善的也就罢了,若是宝姐姐那般的宅斗小能手,两房只怕人脑子能打出狗脑子来。罢了,待大伯母来了,不如实话实说吧。
大姐姐李纨略略盘桓,又扯了傅秋芳说了会子话,眼看天色渐晚方才自角门回了大观园。
待过了申时,婆子自老宅回返,提了一篮子各色花朵。李惟俭干脆交给香菱,命其送去荣国府。
却说香菱提了花篮方才出了正房,转眼傅秋芳就追了上来。
傅秋芳嘱咐道:“就说是花房搬迁,各色花朵平白搁置可惜了,干脆送过去,让众姑娘都选一些。”
香菱就笑道:“姨娘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总不能将那事儿露了底。”
傅秋芳瞧了香菱几眼,揶揄道:“瞧着你也是个伶俐的,怎地素日里万事不管?回头儿我与老爷说了,总要你也担些差事才好。”
香菱顿时告饶道:“姨娘快饶了我吧,你也知我性子,与姊妹们耍顽、说话儿,再不就读读书,哪儿不是了?真叫我管事儿,我又哪里拉得下脸来?”
傅秋芳便笑道:“就你偷懒,快去吧。”
香菱暗舒了口气,紧忙提了篮子进了会芳园。她心思通明,傅秋芳与红玉有志在此,若再有旁人插手,只怕会惹得二人厌嫌。还是这般好,万事不管,又得四爷宠爱,总不会短了自己那一份儿。
转眼到得东角门,与那秦嫂子言语一声儿,香菱便进得大观园里,一路寻到了凤姐儿院儿。
这会子方才用过晚饭,因大老爷又中风,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并王熙凤、贾琏等正在老太太跟前议事,家中倒是留了平儿看顾。
丰儿引着香菱入内,平儿正做着针线,抬眼瞥见香菱,忙道:“你怎么来了?”
香菱便道:“今儿搬迁,老宅里的花房只怕要闲置了。姨娘可惜那些花儿都浪费了,干脆命人摘了,叫我也送一篮来与姑娘们妆点。”
平儿喜道:“可是巧了,明儿林姑娘、三姑娘要去王府,正不知寻什么花儿妆点呢,傅姨娘就送了来,真真儿是及时雨。”
香菱咯咯笑道:“平儿姐姐说的,我回头儿一定告诉姨娘。”顿了顿:“物件儿送到,我这就回了。”
平儿赶忙将香菱送出来,又让小丫鬟丰儿相送,转头提了篮子先去了荣庆堂后楼。
贾母、老爷等议事儿,小辈的自不好参与,因是这会子黛玉正在楼中,看着紫鹃、雪雁为其挑选明儿的衣裳。
婆子将平儿引到楼上,黛玉赶忙起身相迎,笑道:“什么风把平儿姑娘吹来了?”
平儿俏皮道:“香风。”说着一提花篮,道:“东府傅姨娘拆了老宅花房,折了一篮花卉送来,说给姑娘们妆点用。我想着明儿林姑娘刚好赴会,就先让林姑娘来挑。”
黛玉顿时感念道:“亏得平儿姐姐想着我。”
平儿却道:“我不过借花献佛,林姑娘要谢也该谢送花之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黛玉本就早慧,思忖着这花儿早不送、晚不送,偏赶上这个节骨眼来送,说不得定是俭四哥得了信儿,怕自己明儿斗花落了脸面,这才连夜送了过来。
早间得了一诗,夜里得了花儿妆点,一颗玲珑心儿消融了也似,有暖流不住涌动。不自查地,那似泣非泣的眸子便蒙上了水雾。
三年前周瑞家的送宫花之事平儿尚且记得,只当黛玉是想起了此一节,因是只得打趣道:“都道林姑娘是惜花之日,如今见了,不过瞧见花儿便起了怜惜之心,果然传言不假。”
黛玉噗嗤一声笑道:“你再打趣我可不饶伱。”
说笑过,黛玉瞥向花篮,思来想去,选了几朵瓜叶菊。平儿、紫鹃、雪雁连连赞叹选的好,紫鹃紧忙将花儿插进花瓶里,又倒了清水,免得明儿一早就蔫了。
平儿告辞而去,跟着又去秋爽斋寻探春。
平儿与探春相见,又是先前一番言语,探春顿时喜形于色,赞道:“正愁这会子只有杏花、桃花,生怕与郡主撞了,可巧平儿姐姐就送来这般多花儿。”
又问:“林姐姐选了什么?”
平儿回:“瓜叶菊。”
探春咬着手指思忖一番,而后指了指大红的花朵道:“就这个了。瞧着喜庆,也不知是什么名头。”
平儿便道:“三姑娘好眼力,这是旱金莲,北方可不多见。”
当下探春喜滋滋选了两枝旱金莲,平儿又去各处送花。余下迎春、惜春自是欢喜不已,迎春选了花菱草,惜春选了香石竹。
平儿又替王熙凤选了几枝,最后送到蘅芜苑,宝姐姐思来想去,选了一枝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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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是三月十七,这日黛玉、探春去王府赴宴。
早早儿起来梳妆过,又用花卉妆点了,黛玉与探春来辞别贾母。老太太生怕外孙女、孙女被人看轻了,叮咛一番,不放心之下又打发身边儿的大丫鬟琥珀、玻璃随行。
迎春、惜春尽皆艳羡不已,惜春缠着探春,要其归来仔细说些内中好玩儿的。独宝钗一言不发、心下郁郁。
郡主赞善、手帕交,可不就是她孜孜以求的进身之阶?奈何阴差阳错,她百般求肯而不得,黛玉、探春不用忙碌,这天赐的机缘便自行送上门来。
有那么一会子,宝姐姐心下沮丧,暗忖有道是有福之人不用求,莫非自己天生福薄?
眼看时辰不早,贾母这才打发众人启程。临到仪门前,那赵姨娘又花枝招展扯着探春说了好一会子话儿。
什么一定与郡主交好,回头儿也好求着郡主介绍个才俊少年,探春听得心下不耐,亏得琥珀来催,这才摆脱了赵姨娘。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出得宁荣街来,不拘是黛玉还是探春,都挑了帘栊,任凭春风拂面,稀奇地瞧着外间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