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玉钏儿方才重重颔首,低声道:“二奶奶放心,这事儿我办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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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
暮秋时节,秋风瑟瑟。刻下湖面残荷破败,岸边游人寥寥。偏生这会子银锭桥左近人潮汹涌,将个不大不小的银锭桥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桥两边自有京营军兵把守,桥下一小码头上,一艘怪模怪样的画舫停在其上,几名内府服侍的官吏正在其上忙碌不休。
忽而听得响锣开道,人群左右二分,有眼见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嚯,连忠勇王都来了!”
须臾光景,车架到得近前,帘栊挑开,披着大氅的忠勇王蹙眉跳下车来,虎虎生风走将过来,李惟俭赶忙领头迎了:“王爷!”
忠勇王略略点头,目光越过李惟俭看向水中的画舫,问道:“准备停当了?”
李惟俭嬉笑道:“岸上试了车,一切如常,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
忠勇王乜斜一眼,笑骂道:“你李复生从不打包票,谁不知你这人最是奸滑?”
李惟俭叫道:“下官冤枉,实学可不就讲究个有一说一?”
“少胡吣,大冷的天儿,赶紧试过了吧,本王还等着回宫回复圣人呢。”
李惟俭笑着应下,又叫过一众官吏,那书办薛蝌也在其间。这等露脸的机会,李惟俭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因是就道:“文斗,可准备停当了?”
薛蝌迈步越众而出,躬身拱手道:“回郎中,万事俱备,匠人检验了三回,锅炉等一切停当,就等郎中发令了。”
“好,那便点火,起锅炉。”
薛蝌应下,转身一溜烟去吩咐了。转眼就见画舫上匠人忙碌起来,水已注满,锅炉升起。因着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是以不过一刻左右,那锅炉就从早前的滚滚黑烟变成了白烟。
薛蝌亲自在画舫上盯着,眼见压力计逼近极限,薛蝌就道:“松阀门!”
阀门松开,掌舵的匠人一拉绳索,就听那画舫‘呜呜’怪叫起来,顿时惊得围观百姓好一阵慌乱。
又须臾,撑杆将船撑开,那画舫起先不过漂浮其上,随即缓缓开动。有眼尖的瞧得分明,顿时叫道:“邪门!那画舫竟不用撑不用划,自己个儿就动了!”
有实学士子混迹其中,当下显摆道:“妙啊!竟陵伯以蒸汽机为动力,驱动船舶……这后头水花翻滚,莫非是将明轮沉在了水中?”
银锭桥上,忠勇王眼瞅着那画舫越来越快,也懒得听李惟俭在一旁介绍,当即兴致高扬道:“走,咱们打马往涌泉寺,看看究竟是马快还是那船快。”
李惟俭暗自嘬了下牙花子,当下只得陪着忠勇王骑马而行。王府护卫一路开道,二人一先一后,不过须臾便到了涌泉寺,回首观量却见那画舫已到了海子中央。
又过了一刻,那画舫才到得近前,又依着李惟俭吩咐调转方向往回而去。
李惟俭心下暗忖,这位王爷不会又打马追回去吧?还好,忠勇王这会子只是兴致高,并非真个儿犯了傻,只是遥遥观量着那画舫道:“复生果然奇思妙想啊。”
李惟俭道:“下官不过是爱琢磨了些。王爷,如今看来,这蒸汽机装在船上,我大顺船舶往后再不用看风向启程。这船舶如此,说不得往后马车也是如此。”
忠勇王负手乜斜,笑道:“复生在乐亭要修几十里的铁轨,此事本王早就知晓了,莫非就是想着来日将那机器装在其上?”
“王爷明鉴,下官的确是存着这般心思。若果然可行,往后我大顺一路铁轨铺展过去,若西域生乱,七日内便可将数万大军全员齐整送至,如此,哪里还怕边乱丛生?”
忠勇王颔首连连,说道:“好是好,只是那铁轨太贵了些。”
李惟俭道:“如今是贵了些,待各处厂子产能上来,下官有信心将每里造价压至一万三千两。”
大顺的一里合米,大概是五百九十六米,而李惟俭在乐亭操办的铁轨,每公里造价大抵在三万两上下。
另一时空里,清末铁路造价每公里合三万五千两,考虑到这会子北美白银还不曾大举涌入,因是李惟俭那三万两只怕比比清末的三万五还要多不少。
忠勇王蹙眉道:“我大顺疆域广阔,东西南北何止万里?若果然修了,单是这铁轨岂非就要几万万银子?”
李惟俭道:“王爷,又不是一起动工,今年修一些,明年修一些,早早晚晚将大顺各处连通一处。再者说,此事须得大司徒去操心,王爷又何必上心?”
忠勇王心下豁然,朗声笑道:“不错,本王哪里管得了户部的差事?就让大司徒去操心吧,哈哈哈——”
二人当即伫立涌泉寺前,瞧着那画舫绕着什刹海兜圈子,兜转几圈,画舫逐渐停了下来。忠勇王就道:“想来是船上的煤炭不够用了?”
怎料转头薛蝌来报,说道:“回王爷、伯爷,画舫上煤炭还剩半数,只是水快烧干了,不得不停下来。”
李惟俭一拍额头,骂道:“笨蛋,这海子里不都是水?提桶往里装就是了!”
薛蝌讪讪道:“伯爷,在下思量着怕伤了锅炉……”
忠勇王心绪极佳,说道:“复生难为他作甚?罢了,这画舫既然验证过了,本王这就往宫里头报喜去。圣人这会子只怕是翘首以盼啊。”
历朝历代都无比重视交通,唯独前明崇祯那个二傻子将驿站裁撤了,生生将公务员李闯逼得造了反。政和帝虽不知交通与经济的干系,却牢记太宗祖训:要想富、先修路。
因是得知李惟俭试验蒸汽动力船舶,自是无比关切。皇帝想的是若果然得用,那往后漕运、海运再不拘时节、不看风向,全年都能往京师运送,单是此举就免去了多少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