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自是贵客,贾芹将其引入内中,待其吊唁了贾赦,王熙凤才凑过来与其说话:“大家伙商议着,实在不忍老太太难受,先前就定下了停灵三七之数。只是如今风言风语传得实在离谱,我与你二哥商议着,又增了二七,定下五七之数。”
这停灵每多一日,便要多抛费不少银子。如今王夫人理家,虽自公中拨付了治丧银钱,可少不得凤姐又要往里头搭银子。
李惟俭停步道:“昨儿有御史上奏了此事,圣人命验封司重新勘验,二嫂子可预备好了?”
王熙凤赶忙颔首道:“请了顺天府仵作,又请了王太医佐证,料想出不了差池。”
李惟俭颔首,四下观量一眼,眼见无人看过来,这才低声道:“我这两日扫听了,那风言风语却是最先从国子监流传出来的,听说有个叫王的在其中上蹿下跳。”
那慎刑司郎中吴谦可是欠着李惟俭人情,昨儿李惟俭‘偶然’撞见吴谦,二人干脆一道儿用了午饭。席间李惟俭略略探寻,那吴谦想着这等密辛算不得紧要,便坦言此事始作俑者乃是王。
此时李惟俭说罢,就见王熙凤忽而凤眼瞪大,禁不住调门上挑道:“王?那是我堂弟……我那叔叔的二子!”
李惟俭顿时没了言语,只看着王熙凤好一番咬牙切齿。待其压住火气,李惟俭这才说道:“先前寻了验封司楚郎中,奈何这会子正在风口浪尖,其人只道秉公处置。”
王熙凤感念道:“只要秉公处置就好。俭兄弟,此番多谢你了。”
李惟俭摆摆手,因着人多眼杂实在不好多留,便起身而走。
到得这日放衙,李惟俭到得家中,单独叫了红玉来。二人到得书房里,李惟俭便从袖笼里掏出来足足五件玉石挂坠来。
红玉瞧得莫名其妙,张口道:“四爷这是——”
李惟俭坏笑一声,招招手让其附耳过来,待仔细交代过了,那红玉便嗔道:“不是说太太已然道恼了吗?四爷怎么还要计较?”
李惟俭笑道:“不让她挨个狠的,只怕往后还当老爷我是软柿子。”
红玉好奇道:“四爷,这玉坠散出去,太太与宝玉自然讨不了好儿,可又如何知道是四爷的手段?”
却见李惟俭一抖手,又一枚玉坠出现在掌中:“这不是还有一个呢嘛?”
红玉眨眨眼,顿时会意,旋即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四爷真真儿是坏透了,这算是杀人诛心了。”
李惟俭笑道:“你快去办了,夜里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坏透了。”
红玉顿时抛了个媚眼,扭身将那玉坠藏在汗巾子里,出了书房便往库房而去。
红玉自库房寻了些辽东送来的稀罕浆果,用盒子装了,随即往大观园而去。
一路进得大观园里,过得白石桥便到了怡红院。当下提了盒子交与翠缕,趁着其去安置,红玉紧忙扯了映雪将那玉坠交了去:“将这玉坠子四下散出去,不拘是丢在何处,让人能瞧见就行。”
映雪紧忙收了,又颔首应下。红玉又入得内中与湘云说了会子话,待申时过了这才回返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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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贾家开丧,宝玉便没去书院。早间添了不少乱,便被王熙凤打发了出来。
这倒是称了宝玉的心思,待用过午饭,宝二爷便往栊翠庵而来。与那妙玉品了香茗,又手谈半晌,直到此时方才被袭人催着回返。
主仆二人自栊翠庵出来,过月洞门、白石桥,方才到了怡红院后头的小路,那眼尖的袭人便指着前头道:“二爷瞧瞧,那是什么?”
“咦?”
宝玉惊疑一声,紧走两步弯腰将那物件儿抄起,拿在掌中观量一眼,却见正是自己个儿那枚通灵宝玉。
宝玉纳罕道:“怪了,这玉好生生的怎地落在了此处?”
袭人凑过来观量一眼,虽那玉色一般无二,其上字迹也如血色,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因是便道:“你可瞧准了?”
宝玉略略翻转,指着其上的字迹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错不了,就是我那通灵宝玉。”
说话间往脖颈见摸索过去,旋即就是一怔!“怎么了?”袭人紧忙问道。
“怪哉!”此时已然是初冬,宝玉披了外氅,便见其自外氅下摘出一枚玉坠来。“我这玉也不曾丢了去,那这一块又是哪儿来的?”
当下宝玉摘了通灵宝玉,一并放在掌中比照。形状相类,玉色同质,连那字迹都瞧着一般无二。
还是袭人眼尖,指着其中一块道:“这块定然是假的。你莫非忘了,上一回你摔了这玉,上头就有一处裂纹。”
宝玉颔首道:“是了,这块才是真的。”忽而又笑着突发奇想道:“袭人,你说这玉莫非非止一块?我这通灵宝玉说不得是个雄的,如今竟引了一个雌的来,哈哈,妙哉妙哉!”
袭人又怎会如宝玉这般天真,心下隐隐觉得此时不对劲,赶忙道:“二爷快将那假的藏好!”
宝玉道:“为何要藏了去?”
袭人急得跺脚,说道:“真真假假,二爷自己个儿一时间都分不清。若混在一处时间久了,说不得真的成了假的,假的又成了真的。”
宝玉蹙眉思量,便在此时,忽而听得远处有人招呼。袭人紧忙将那假货抢了去,藏在汗巾子里。
抬眼看去,却见是探春快步朝这边行来。待到得近前,探春嗔道:“宝二哥怎地这般丢三落四的?”
宝玉纳罕道:“好端端的,我怎么就丢三落四了?”
却见探春一扬手,便有个玉石坠子悬在手掌下。探春说道:“还说不是丢三落四,那这又是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