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忽而见一豪奴领着一干小厮到得凉棚里,当即有仆役敲锣,扯着嗓子嚷道:“招工啦,招工啦!密云李员外招工匠、力夫,保底八百个大钱,管吃管住!”
一石激起千层浪,呼啦啦那凉棚便被数百纤夫围拢。
这个一嘴,那个一句,惹得小厮疲于应付。那端坐桌案后的豪奴闹了,起身踩在桌案上叫嚷道:“都噤声!我只说一遍,爱来不来!东家是密云李员外,那可是晋王殿下奶嬷嬷的侄儿,拐着弯跟晋王殿下算是奶兄弟。
尔等只管签字画押,断不会少了尔等银钱!”
有人叫道:“八百大钱少了些,往常咱们在码头讨生活,哪个月不赚个一二两银子?”
那豪奴冷笑道:“爱干不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寻,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
人群嗡嗡声一片,待那豪奴大马金刀落座,终究有汉子挤开人群道:“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八百就八百,俺画押!”
有了带头的,随即陆陆续续有纤夫跟上。这一切都落座李惟俭眼中,李惟俭顿时舒了口气。
还好有京师城改这个项目在,不然这空余的丁口定会惹得大乱。当下再不观量,扭头打马直奔京师而去。
另一边,忠勇王果然赶在晌午到得平谷。父女二人相见,忠勇王虎目噙泪,瞧着宝贝女儿脖颈间的刀痕,险些就掉了眼泪。
当下忠勇王好一番发飙,听闻那八卦教多在山东流传,当下便要请了旨意亲自带兵去扫平。亏得李梦卿温言抚慰,忠勇王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待好半晌,忠勇王这才回味过来:“嗯?李复生怎地不在?”
李梦卿没好气道:“父王一进门便喊打喊杀的,竟陵伯生怕父王这会子脾气大发,一早儿便回了京师。”
忠勇王瞠目道:“李复生果然奸滑!”
李梦卿嘟嘴道:“错非竟陵伯搭救,女儿只怕再也见不得父王了。”
忠勇王顿时改口:“嗯,此番多亏了李复生。女儿放心,父王回了京师定然好生谢他。是了,方才说得囫囵,你且再说说当时情形。”
李梦卿眨眨眼,重新诉说起来。前头实话实说,一般无二,待李惟俭搭救那一段,李梦卿便胡诌起来。只道竟陵伯枪法如神,贼人眼看欺近,百步之外连开数铳,二贼旋即毙命。
忠勇王不疑有他,唏嘘半晌,旋即瞪眼道:“往后不许再单个儿出来!”
李梦卿乖乖应下,再也不提那及笄之礼。不想忠勇王却记着,过了会儿便道:“回程快走一些,赶得及。”
李梦卿笑着谢过,心下先想起李惟俭,继而又想起了黛玉。暗忖着,此番撞见好姊妹,可要好生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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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惟俭隔日晌午回返伯府。伯府上下自是喜气洋洋,黛玉领着一应姬妾到仪门前来迎,待过后李惟俭方才说了李梦卿遇险之事。
一应姬妾只挂念着李惟俭,晴雯亲自过来查看了,眼见李惟俭无恙,这才抱怨了几句退下。黛玉与李梦卿情意极深,待确认过李惟俭果然无恙,便追问起内中详情来。
李惟俭三言两语表述过,听闻李梦卿不过略略受了些皮外伤,黛玉这才松了口气,到:“菩萨保佑,好歹挺过了这一遭。”
抬眼又见李惟俭蹙眉不已,黛玉不禁纳罕道:“四哥救了郡主,怎地反倒愁眉不展?”
“两桩事,一则此番那八卦教的凶徒多出于运河两岸的纤夫,而纤夫如此犯险,是因着蒸汽船抢了纤夫的活计。此事,过后怕是有的牵扯;二则,当时情况危急,我仓促出手并无把握,若郡主实话实说,只怕那小心眼的王爷过后会寻我不是。”
黛玉顿时哭笑不得,说道:“四哥放心,郡主素来识大体。你既救了郡主性命,她断不会说你的不是。”
李惟俭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说道:“我如今树大招风,只怕有心人会用纤夫一事前来攀扯。这京中不好久留,正好前些时日得了准许,我看这几日我就往津门、辽东走一遭吧。”
黛玉听闻他这般说,心下虽不舍,却也颔首应下。正要打发人去准备行囊,忽而茜雪瘪着嘴入得内中,低声道:“老爷、奶奶,那位巧儿姑娘又来了。”
李惟俭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巧儿?”
黛玉顿时没好气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是生生赖上咱们家了?”说话起气咻咻起身,恼道:“四哥稍待,我去将她打发了。”
李惟俭一把扯住黛玉,说道:“既然不待见,让下人打发了就是。”转头与茜雪使了个眼色,茜雪顿时领命而去。
李惟俭又扯着黛玉劝道:“妹妹素日还好,但凡真个儿恼了便不管不顾的。你如今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云泥之别,妹妹又何必理会她?”
黛玉嗔道:“也是方才气急了。素日里从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皮的。”
李惟俭笑道:“妹妹关在家中,往来的都是亲戚、姊妹,自然见识就少了。待我回来领妹妹四下转转,既散了心,也涨了见识。”
黛玉闷声应下,依旧郁郁。便在此时,忽而见得茜雪蹙眉匆匆入内,回道:“老爷、奶奶,那巧儿姑娘撞墙了!”
“啊?”黛玉顿时懵然。
李惟俭倒是乐了:“好家伙,这是临死也要往咱们家喷一口污血啊……人死了没?”
茜雪道:“吴总管说还有气儿。”
李惟俭思量着道:“她是不是早定了亲事?”
黛玉颔首,说道:“据闻是与城外房员外之子定了亲事。”
李惟俭道:“那就好办了,先诊治缠裹了,打发人往城外走一遭,通知房家来领人。”顿了顿,又道:“这女子心计歹毒,寻个地方安置了,别领进伯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