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便道:“妥当与否,咱们说了只怕也不管用啊。”平安州有隘口通往蒙兀草原,不问自知,贾琏这是又往蒙兀走私去了。
因着准噶尔之故,漠南蒙兀内附,漠北蒙兀也明面上臣服大顺,实则大顺对蒙兀极为提防,是以这互市的榷场都是有数的,每年流向蒙兀的盐、铁、火药等都要严格控制。
越禁什么,什么就越紧俏。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贾赦贪鄙无状,活着的时候就没少打发贾琏往平安州办差。过往贾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日盘算着从贾赦、凤姐儿处抠银子耍顽就是了。
如今承嗣、袭爵,怕是声色犬马之下银钱不够花了,这才冒险又去平安州。
黛玉却蹙眉道:“总要提醒一声儿……外祖母且不提,凤姐姐与琏二哥都对我多有照拂。”
这倒也是,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将近一年方才回来;凤姐儿不知李惟俭与黛玉赐婚之事时,也对黛玉照拂有加。李惟俭本道娶了黛玉,往后只消坐视贾家沦落便好,如今想来,既得佳人,自要得其承负。
李惟俭便道:“那妹妹回头儿与二嫂子说一声儿,如今朝廷整饬了边军,往后这平安州的营生只怕愈发危险了。”
当下又将内中情由略略说了,黛玉顿时唬着脸儿道:“此事耽搁不得,若朝廷真个儿计较起来,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我现下就去寻了凤姐姐去!”
当下只领了紫鹃、雪雁,匆匆便往大观园而来。此时凤姐儿方才自小憩中醒来,平儿正伺候着其擦拭面颊上的汗珠,便有丫鬟来报,说是伯府太太来访。
凤姐儿月份大了不好去迎,平儿便赶忙迎了出去。须臾光景,平儿引着黛玉入得内中,摇着团扇的凤姐儿便笑道:“林妹妹怎么来了?”
黛玉左右观量一眼,便道:“来寻凤姐姐说些体己话儿。”
眼见黛玉笑得牵强,凤姐儿紧忙打发丫鬟、婆子退下,又命平儿把门,扯了黛玉在软榻上落座,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可是遇到难处了?”
黛玉摇了摇头,说道:“凤姐姐,听说琏二哥今儿往平安州去了?”
“是啊,林妹妹也知道了?”
黛玉便急切道:“方才我问过四哥,四哥说琏二哥如此行事,只怕不妥呢。”当下便将李惟俭的话复述了一通,这才忧心道:“再是缺银子,也不好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
凤姐儿却不以为意,笑道:“林妹妹想多了,你二哥不过往草原上贩些绸、布、盐、茶,一来一回十几天光景,只得三成利。再说这营生又不是一家的,各处勋贵都有股子,平安州上下也要打点。若朝廷果然查出来,你二哥不过是从众,又能有多大罪过?”
黛玉蹙眉道:“凤姐姐,只怕今时不同往日。四哥说,贾家的亲兵,罢职的罢职,调任的调任。除非谨守家门,不然再小的过错,来日被那有心人拿了去,说不得就是倾天之祸。”顿了顿,又道:“凤姐姐就算不考虑自己个儿,也要为腹中的孩儿考量。”
最后一句终于说动了凤姐儿,凤姐儿便道:“林妹妹如此上心,我再不承情可就不知好歹了。也罢,我这就打发人去追。若果然追不回来,也不让你二哥再往平安州走了。”
黛玉劝说过,心下稍安,又陪着凤姐儿说了会子话儿这才回转伯府。
凤姐儿果然打发了来旺带人去追,直到翌日下晌方才回转,只带了贾琏的话,说是此行周全,无需多虑。
不待黛玉打发人来问,凤姐儿便让平儿传了话过去。事已至此,黛玉心下暗自叹息,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盼着贾琏此行顺遂。
……………………………………………………
西四牌楼,太平仓左近。
正是午时,合意丰酒楼宾客盈门。那手持折扇的帮闲往来迎客,每有贵客登门,掌柜的自是亲自出迎,殷勤招待。
这酒楼三层五开间,又开在最繁华之处,虽正值国丧不得售卖酒水,却依旧架不住老餮聚众而来。
那富态掌柜方才将一桌宾客送到二楼雅间,忽有伙计匆匆奔来,慌张道:“掌柜的,外头来了内府官差。”
掌柜的气定神闲,思忖道:“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来,料想是来定赁期的,三年五百两而已,答对了就是。”
账房紧忙支取了五百两的银票,那清客帮闲有着秀才功名,出面与门前的内府小吏交涉了一阵,旋即面色发青。
转头儿沉着脸进得内中,低声与掌柜的道:“掌柜,会稽司的执意收回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