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袭人爹妈业已过世,家中只有兄嫂。其兄长花自芳早有自知之明,头几年听闻妹妹袭人算计着要做宝二爷的姨娘,这心下便觉不妥帖。花自芳听惯了大户人家内中龃龉算计,那谋求上位的丫鬟每年也不知要死多少。
妹妹袭人一则不是家生子,二则为了讨好王夫人而惹得贾母厌嫌,偏后头王夫人又出了事儿,如此来日这宝二爷的姨娘,又哪里是王夫人能做得主的?
宝玉寻到花家,花自芳自是殷勤招待。闲话几句,宝玉便扯了贾母的名头,说其为袭人物色了一桩婚事。姓蒋,家中富裕,又相中了袭人。
花自芳面上一僵,心下纳罕不已,当即仔细扫量宝玉神色。偏那宝玉也不是有城府的,此时面上的厌嫌便是傻子都能瞧出来。
花自芳暗忖,只怕妹妹袭人这会子是恶了宝二爷,若不依着宝二爷,难保妹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因是开口便不迭应承下来。
宝玉头一次拿主意处置事儿,见花自芳答应的爽快,当下暗自舒了口气,赶忙打发双瑞去叫来袭人。
半个时辰后,双瑞将袭人带了来。那袭人见了花自芳也不多说话,埋着头神色低沉。悄然与宝玉对视一眼,却见宝玉目中再没了往日情谊。
袭人心下一痛,哪里不知,宝玉这会子已然对她厌嫌了?花自芳不明就里,只道袭人不答应这一桩婚事,当下扯了其到得内中劝说。不料那袭人却想的极开,问明要嫁的是那蒋玉菡,思忖一番竟一口应承了下来。
原来上回蒋玉菡被宝玉卖了,随即被忠顺王拿回王府。幸而这蒋玉菡郊游广阔,非但与北静王关系非同一般,便是忠勇王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此事被忠勇王得知,旋即忠勇王与圣人言语了一声儿,那忠顺王得知后顿时不敢发落蒋玉菡。
过得几年,忠顺王转了性儿,又去捧旁的戏子,这蒋玉菡便出了忠顺王府,靠着从前达官显贵送的财货,竟在京北置办了个庄子,极是逍遥自在。
回过头来花自芳出来便笑道:“宝二爷,袭人应承了。”
宝玉顿时心事重重的颔首,兀自琢磨着怎么去忠顺王府寻蒋玉菡,旋即被花自芳点破蒋玉菡如今所在。
宝玉顿时大喜过望,只可惜今日天时不早,宝玉便拿定心思明儿一早去寻蒋玉菡。
转过天来,一早儿宝玉便领了小厮往京北寻去,行出四十里开外便到了紫檀堡。
自打上回被宝玉卖了,这二人便没了往来。此时见了宝玉,蒋玉菡纳罕不已。问道:“宝二爷寻我可是有事儿?”
宝玉也不理其言辞中的生分,落座后笑道:“君之腰带,我赠与佳人常佩,我愿做月下老人,牵缘做媒。”
蒋玉菡愈发纳罕:“宝二爷将那腰带送与哪位佳人了?”
“袭人。”
蒋玉菡面上一怔。因过往常常听闻宝玉夸赞袭人温顺娇美,心下颇有艳羡之意。此时听闻宝玉愿赠袭人,便当做宝玉此番是为前番道恼而来。
因是蒋玉菡面上缓和几分,又耐不住周遭人等起哄,顺势便应承了下来。当下宾主尽欢,蒋玉菡设宴款待宝玉,酒酣耳熟之际,顺势便将迎娶的日子定了下来。
待宝玉回返家中,便打发袭人先行出府回家待嫁,转头儿又与母亲王夫人说了此事。
王夫人听闻此事业已定下,顿时气恼不已。她瞧着那袭人在自个儿面前乖顺,用着顺手,大事小情从不隐瞒,又对宝玉多有规劝之意,先前虽存了哄骗的心思,可如今宝玉名声坏了,这会子王夫人倒是真个儿想捧袭人做姨娘。
谁知宝玉也不知发了什么痴心疯,自江南回来不过几日便将袭人送与了旁人。
因是扯着宝玉唠叨了好半晌,又念及宝玉如今年岁到底大了,不好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