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宝钗瞧着捂着脸啜泣的莺儿,又见同喜心有余悸,便凑过来与薛姨妈道:“妈妈,嫂子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得来日会闹出什么来。同喜留在家中,只怕迟早遭了算计。”
薛姨妈蹙眉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你带了同喜先出去别居?”
宝钗便道:“如今哥哥去了,薛家的指望又在同喜身上,依着我,妈妈不若领了同喜往贾家避一避。待来日同喜瓜熟蒂落,咱们再说旁的。”
薛姨妈闻言忽而想起早前两回去贾家,与王夫人私下说话时,王夫人多有扫听宝钗之意。瞧那意思,好似要旧事重提,再续金玉良缘?若是这般,自个儿领着同喜,何如宝钗领着同喜去?因是思量着摇头道:“哪有做婆婆的躲出去,留了小姑子与嫂子在家的?我看莫不如你领了同喜去……先前你姨母还提起你呢。”
宝钗虽聪慧,一时间却不曾多想。想着薛姨妈所言虽有道理,可留了薛姨妈与那夏金桂在一处,薛姨妈难免受气,是以就有些不大乐意。
薛姨妈想着薛蟠已死,薛家如今名声也不大好,算算与宝玉倒是半斤八两,再难寻到可心的婚事了,于是便不住的劝说宝钗。
宝钗耐不过薛姨妈缠磨,只得应承下来。
转天薛姨妈亲自往荣国府去看望王夫人,姊妹二人闲话,薛姨妈便与王夫人道:“也不知祖上做了什么孽,蟠儿竟娶了这般母夜叉回来。如今蟠儿虽去了,她眼里愈发不能容人。我这做婆婆的还好说,她却愈发不待见宝钗。”
王夫人闻弦知雅意,便道:“既合不来,也不好凑在一处。每日家龃龉不断,吵嚷不休的又如何过日子?我看莫不如让宝钗搬回来,仍住大观园里。有我照看着,过些时日也说一门妥帖的婚事。”
薛姨妈便道:“此事须得姐姐帮衬了——”想起宝钗先前说过,她临行前除了邢岫烟,竟将贾家一众姑娘都得罪了。薛姨妈便道:“——不过宝钗如今待字闺中,倒是不好再进园子,我看不如叫她住我先前那小院儿吧。”
王夫人自是应允,一时间姊妹两个重叙旧情,瞧着好似一如当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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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怡红院里,鸳鸯端坐一旁,凤姐儿自个儿打着算盘,蹙眉忧心道:“前头老太太大寿,又有重阳往宫里送贺礼,加之老爷高升连番宴请,算算月余光景竟去了五千两。且往后又有各家红白喜事,说不得还要个三两千的,这九月才进的账,转头儿就去了半数,全指望腊月里庄子上能多些出息,不然明年也是难熬。”
鸳鸯就道:“二奶奶如今可是财主,哪里会在意这三两千的?”
凤姐儿面上不大高兴,一旁的平儿帮衬道:“鸳鸯姑娘,这公是公、私是私,我们奶奶好不容易攒了些体己,总不能一直往公中贴补吧?”
鸳鸯却笑道:“哪儿来的公私?如今是二奶奶掌家,来日还不都是二奶奶说了算?”
凤姐儿撂下算盘意味深长道:“这却不好说了。”
凤姐儿头二年掌家,自是将周瑞家的等王夫人的陪房尽数打发了,防着的就是日后王夫人依仗这些人手给自个儿使绊子。
谁料王夫人到底是有手段的,眼看陪房只留下三两户,干脆便抛洒银钱,四下施恩笼络那贾家的家生子。
凤姐儿年岁方才花信,陪房少也就罢了,顶事儿的也不多。又因凤姐儿管家严苛,那散漫惯了的贾家下人自是心下暗恨。王夫人略略笼络,便将府中下人收拢了大半。
近来凤姐儿警醒过来,却为之晚矣。且凤姐儿的性子,又哪里肯矮下身段来收买仆妇?
于是凤姐儿思忖一番,咬死了各处关要,尤其是那各处厨房,防着王夫人使下作手段。余下的只能听之任之。
鸳鸯笑着没答,须臾便有丰儿蹙眉进来,回话道:“奶奶,来旺媳妇说,翻找了库房,偏生一时间寻不见那蜡油冻的佛手。打发我来给奶奶回话,说许是放在了别处,待寻到了立马给老太太送去。”
凤姐儿蹙眉不已,嗔怪了几句,又看向鸳鸯。
鸳鸯起身道:“老太太估摸着也是一时兴起,说不得转头儿就忘了。既一时寻不到,那就等寻到了再说。”
凤姐儿虽不喜鸳鸯,却紧忙打发平儿相送。待平儿回转,凤姐儿不禁嘀咕道:“那佛手是我放的,怎地就没了?莫非家中遭了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