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一心为民的好官,也凭借着他的一腔热血与能力,成功从地方爬到了内阁阁臣的位置。
而之所以知晓安南情况,正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番禺县令,而番禺,则与安南多有渊源。
汉武时,武帝平南越,番禺、安南彼时皆为南越之土。后到三国之时,士燮掌交州,番禺、安南皆在士燮治下。而正是士燮,将儒家文化传播到了安南,被安南视为文祖。
士燮传播教化的传说,此时在安南、番禺等地,仍是广为流传。故而曾经身为番禺县令的道同,对安南的儒学情形亦有所耳闻。
“安南亦兴儒门,这黎氏,莫不是妄想借我大明之势,在安南掀起一场‘新旧学阀之争’?”道同猜测道。
老朱赞许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蒋瓛,蒋瓛会意,接着道:“据我锦衣卫所探知,”
“安南丞相黎季犛于数年前,便命使节于朝贡之时,大量购买我大明新学典籍文章,其人执掌安南国子院之时,亦曾向学子宣讲新学,更是在去年安南大考之时,训诫诸安南举子以‘经世致用,格物致知’之理……”
经世致用,格物致知,这八字,基本就是如今大明新学的最根本纲领了。这黎季犛很明显,是想将自己打造成安南新学领袖的人设。
“此人是想以新学为旗,在安南朝中拉拢人心,以攥取更多权力。”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朱标,向任昂等仍一脸懵懂的官员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想明白延请一个宋濂,为何能扯上他黎季犛的狼子野心。这黎季犛延请新学大儒宋濂,是想诈以学术为名,行增强他黎氏实力之实。
安南学术,皆来自于华夏,而华夏学术,莫过于宋濂。黎季犛若请来宋濂,于安南学术界而言,无异于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无可辩驳的圣人,安南旧式儒学必然势微,而新学影响力必定大大增长。
新学影响力既增,将自己打造成安南新学领袖的黎氏,势力必然随之增长。必定会有更多的安南学子因为对宋濂的仰慕,而归附于黎氏的麾下。
毕竟,宋濂终究是要回大明的!而宋濂走后,给安南留下的新学“遗泽”,这笔庞大的政治资产,则将由黎氏继承。
况且,宋濂还曾经是大明高官,太子、诸皇子皆出自宋濂教授,黎氏若请来宋濂,在安南朝野看来,还能被解读成大明朝廷扶持黎氏……对安南小朝廷各大世家,甚至是安南国主的震慑,都可想而知。
此举,将大大加快黎氏的权臣之路。最关键的是,宋濂作为一名学者,若是任昂不够警觉当真为安南人引荐了宋濂,宋濂还真有可能欣喜于安南人对新学的推崇,而欣然同意南行讲学……
这种披着学术外衣的阴暗权谋,气的宋濂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的一拍扶手,怒声道:“好个贼子,竟将学术如此神圣之事,用于实现他個人之野心!”
“陛下,老臣请朝廷驱逐安南使节,并遣使申斥黎氏……新学乃五殿下、刘青田、以及我等千千万万新学门人之心血,黎氏贼子,安敢如此觊觎?”
“况且,安南乃我等属国,若黎氏果有野心,我大明身为宗主,也当警醒安南国主陈氏,使其有所戒备……”
老人家刚直不阿,连声怒斥,老朱、朱标等几人,面色却显现出几分古怪。
黎氏确实有野心,不过,已传承许多年的安南国主陈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朱心里,还打着黎氏陈氏鹬蚌相争,好使大明渔翁得利的想法,自然不会去警醒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