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礼不可废。”刘三吾仍坚持着行完参拜君王的礼节,而后缓缓起身,谢过了朱标的赐座。
等他坐在了太监们搬来的座椅上,朱标这才放开了搀扶着他的手。
得君王如此礼遇,刘三吾也是心下感动。他对朱标道:“不知陛下召老臣前来,有何见教?”
“若有用得上这具老朽残躯的地方,老臣定不推辞。”
“确有一事,要劳烦刘卿家了。”朱标道。要让刘三吾自毁名声,承认今科取士不公,他倒也有些难以开口。
不过,说话之前,还需先屏退左右……于是朱标摆了摆手,福安会意,带着殿中的侍者以及撰写起居注的史官们走了出去,并拉上了殿门。
朱标稍稍想了想,迂回道:“关于今科取士之事,朕实在烦忧不已。”
“故而特请了卿家前来,为朕解惑啊。”
“取士之事?”刘三吾怔了一怔,旋即坐直了身体,面上的那些感动之色已经收敛起来。
“陛下何出此言,今科取士,并无不妥之处。老臣此前已上书向陛下陈明。”
“些许士子闹事,不过恼羞成怒,无理取闹。他们自己的文章才学不如他人,便无中生有,寻隙滋事。”
“此风断不可涨。陛下没有将他们捕拿下狱,已是仁慈。如今不管他们,也就是了。”
“何来烦忧之说?”
老人家面容严肃,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他治学严谨,对于这一科考试的结果自也是问心无愧。
先前朱标让他写奏疏自辩,他自觉自己凭白被那些北方士子给污了名声,心中本就有气。
此时见朱标又提起恩科之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卿家当真觉得,举试尽取南人,于国有益吗?”朱标提醒道。
“南人虽善文词举试,而北人厚重,比累科所选,北人仅得什一,非公天下之道。”
“且朝中官员本多南人,国子监生员亦多南人。科举若再尽取南人,长此以往,朝中尽为南人。”
“北人心必怀愤,必与朝廷离心离德。只看如今京中的这些北方举子,便可以知道北人心中的怨忿已几乎忍耐不住。”
“国之重在于团结,再如此下去,只怕我大明南北,便要相互敌对排斥,乃至走向分裂……如此,岂是昌盛之道?”
“朕所烦忧的,正是如此啊!”
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刘三吾。
朱标已暗示的很明显了,谁料刘三吾竟将脖子一梗,道:“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自是该唯才是举。”
“陛下岂可有更改举试结果之心?”
“至于南北分裂,纯属无稽之谈……北人若有能耐,自当奋发图强,来年胜过南方士子就是……”
“卿家此言,就有些过于偏颇了。”朱标皱了皱眉,仍努力维持着面容的和煦,道:“北方久陷异族之手,复归华夏,不过三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