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谢婉心,无论是少女的风姿,还是清新的衣着,都显得与平时判若两人。一身水蓝色纱裙,愈发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与柔美的腰肢;月色映照之下,她肌肤胜雪,长发如瀑,水袖翩若惊鸿,裙裾摇香,眉目间柔情似水,尽显风华绝代,那双水汽濛濛的明眸,衬着一张娇俏可人的脸颊,再仔细一看,竟是一朵明艳的桃花,正在悄然盛开,任谁一眼望去,都无法抵挡得住这倾国的美色。
胜雪的容颜,是十万里皑皑江山的浓缩,化在一人眉间;清丽的丹蔻,是普天下所有丽景的凝炼,点在一人绛唇;飘逸的秀发,是古往今来的玉关春色,却终抵不过一声掠眉叹息,便羞谢了小楼深帘的杏花春雨。
此时此刻,谢婉心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靥,皎皎的月光,映在少女白皙如雪的润肌上,折射出一抹温柔的光,给寂静的夏夜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倩影;她步履轻盈,小鸟依人地挽着那个男子的手臂,风,轻轻吹拂着谢四小姐乌黑的长发,发丝飘舞,裙摆蹁跹,再配上清溪月色的美景,一时间,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月光下,是这一对佳偶卿卿我我的月影……
相爱的人,只要心中装着彼此,即便最后不能白头到老,但像这样能一直偕手走下去,也算是一件幸事。
或许,在谢婉心的心中,她曾经不止一次,默默地对萧长陵说,“二郎,我这一生,唯愿与你共度,多想时光静好,与君终老,心意相通,永不相负……”
走着走着,萧长陵只觉得,这条溪畔的小路,好长,就像未来数十载的漫漫人生路,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不多时,远处依稀可见,浣花溪对岸的半山腰上,立着一处院落,隐在了黑沉沉的暗夜里;走得近了,原来竟是一座高高矗立的巍然大楼,直达近在咫尺的莲花山,一览无遗。
这座毗邻莲花山的古朴高楼,正是位于浣花溪之畔,出自将作大监宇文弘昇之手,凝聚了无数工匠心血,才修筑出如此一座气势非凡,历经三朝风雨,始终屹立不倒的古楼,——“崇丽阁”。
崇丽阁,又名“花萼玄元楼”,是莲花山上最为扎眼的一座悬空高楼,耸立于浣花溪畔,高达百余丈,总共四层,可俯瞰半山景色;甚至,它的高度,要比上京永宁寺的七级佛塔,还要愈发挺拔一些,不禁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倘若站在崇丽阁上,不仅可以饱览眼前的浣花溪,更能将整个上京城尽收眼底,往远处可以看到宏伟的宣德门,再往远处还能看到太极殿前的那片大广场,乃至大周皇帝的御书房,还有繁华的宫苑;这一切的景致,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池,正在不遗余力地将整座京城里的所有人流,全部吸入池中,颇有一种百川归海的气度。
当高阔的崇丽阁出现在眼前的一刹那,谢婉心微微仰起清秀的玉容,那鎏金的檐顶,朱红的漆柱,宽敞的阁廊,映入她秋水凝波的明瞳,少女那颗春情荡漾的心,顿时被崇丽阁巧夺天工的工艺,深深震撼,竟让她一时有些着迷。
注视了片刻之后,谢婉心停下了轻盈的步子,探出柔嫩的指尖,在萧长陵的肘部轻轻一点,宛如蜻蜓点水。
“二郎你看,那里是崇丽阁吗?”谢婉心笑吟吟地指向夜幕下的莲花山,语声袅袅若琴音。
这时,萧长陵转过半张脸颊,脚下稳健的步伐,明显放缓了下来,而且是越来越平缓,越来越平缓;他先是望了一眼远方的崇丽阁,又凝望着谢婉心美丽的侧颜,微微一笑,然后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轻声开口道。
“是啊,小时候来过一次,那个时候,父皇尚是太子,有一年春天,他老人家带着我和我大哥,还有阿姊,一起来此游玩,登楼眺远,鸟瞰帝都春色;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点没变,到底是京城第一楼啊!”
萧长陵的眼神,愈发温纯,那是对儿时童真岁月的追念,亦是对眼前人的疼惜与宠溺。
月儿的清辉,映射在谢婉心明艳的脸上,她嵌着梨涡的笑靥,扬起一抹浅浅的妩媚,氤氲朦胧的水眸,竟似今夜淡淡阴翳中一弧月色;而她那俏丽的笑容,就像晨曦朝露中临风微颤的花枝,是如此得美丽,又是如此得诱人。
望着婉儿动人的笑颜,萧长陵清凌凌的目光,于倏然之间,似被冰刀划过一样,渐渐消散殆尽,而他唇弧下如刀尖的寒芒,则在瞬息万变内,化作了一汪天山泉水,柔而无波。
萧长陵嘴角蕴笑,眼若星光欲流,他整个人的思绪,仿佛出现了短暂的遐想。他曾独自一人,默默坐在船头,在空明的海浪声中,回想起那一日的呼啸,巨浪滔天,风卷残云;那一刻,他想入非非了,倘若婉儿那时能在自己身侧,该有多好。那么博大空灵的浪声,那么美好的星辰,若有她在侧,湿润的海风,一定会将她的长发,送到自己怀中,嗅见那温暖而深幽的发香,突然便莫名想念她身上的幽香,想念她明媚的微笑,以及那个恬静淡雅的她。
脉脉,如海风。
忽而,萧长陵敛住了笑容,缓缓转过身去,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眸,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凝视着眼前冰清玉洁的少女,直看得谢四小姐心里小鹿乱撞;须臾之后,萧长陵轻执起姑娘家的纤纤玉手,贴着谢婉心的耳鬓,低声说道。
“婉儿,今夜朗月当空,我们上楼去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