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有些头疼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位皇帝陛下性格之中的执拗之处,往往你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偏偏就要干给你瞧瞧,最关键的是,他往往还真就能给你干好。
但是分封世袭这种事事关国体,你李二陛下英明神武手执乾坤,天下竟从威压四海,可是你儿子呢?你孙子呢?
一旦皇帝未能有足够之威望镇压四方,旋踵之间便是分裂混战之局势,诺大帝国顷刻间分崩离析绝非危言耸听……
但也正是因为了解李二陛下,所以房玄龄明白他执意要分封天下之原因。
皇帝诸子,各个皆是人杰,太子宅心仁厚,魏王文采非凡,吴王英果睿智,晋王聪灵俊秀……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给了这个儿子,其余的儿子就得不到,李二陛下心中不忍。
都是我的儿子,我却不能给他们各个都有的美好生活,心中难免不甘。
而一众功臣,不过是捎带而已,以此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
房玄龄斟酌良久,方才沉吟着说道“陛下意欲何为?”
这等语气,其实依然逾越了君臣之界限,有不敬之嫌疑。
不过在李二陛下面前,房玄龄是有这等地位和资格的,他连魏徵的口水都能忍受,又岂能责怪房玄龄这个追随他一路崛起、真正赤胆忠心之肱骨的小小不敬?
李二陛下便有些尴尬,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只能将天下交由太子一人,其余诸子就算再是优秀,往后亦只能当一个闲散亲王,心中难免有愧疚之意,略有不公。而诸位臣工皆是追随某披荆斩棘风里火里一路闯过来的,现如今某富有四海,正当与诸君有福同享,以全当初之誓言,所以……分封当真不行?”
一旁的长乐公主为二人斟满茶水,而后盈盈起身,柔声告罪,退往内堂。
房玄龄呷了一口茶水,心中感叹。
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性格分裂啊。
危急关头,他能够对自己的兄弟斩尽杀绝,对自己的侄子挥起屠刀,到头来却又对自己的儿子们这般慈爱,甚至是宠溺,其性格之矛盾,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会儿若是换了魏徵、杜如晦等性格刚烈正直之人,必然列举种种不可分封之理由,封建制度起初肯定是好的,各地藩王因为都是皇帝的儿子或兄弟,亦或是功臣之后,由于关系亲密,自然会起到屏藩皇室、消弭动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