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赶紧站出来,施礼道“陛下息怒!刁文懿此举罪无可恕,着实该杀,不杀不足以正超纲,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则两人毕竟动机非是欲行大逆不道之举,仅只是以此等错误之方式向陛下进谏而已,将两人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已然足够,若是株连其亲族,则未免有些惩戒过量,有严苛酷厉之嫌,还望陛下三思。”
李二陛下尚未说话,长孙无忌已然大怒。
他转过身,怒视房俊,戟指道“陛下乃九五至尊、万乘之君,福祸安危尽皆牵扯着帝国兴亡、百姓福祉,这等混账之人行此卑劣之手段,将陛下置于险地,若是一旦失手,则天塌地陷、日月无光矣!再是严厉之惩罚亦不为过,不如此,如何警戒世人?房俊你口口声声为暴徒偏袒,到底是何居心?”
娘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我严苛酷厉?
没大没小!
房俊怡然不惧,毫不退缩“赵国公只为泄愤,可眼中还有律法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任何犯罪都要以其所造成之后果以及初始之动机来量罪,刁文懿罪无可恕,然其初始之动机乃是劝谏陛下勿要时常出宫微服私访,白龙鱼服本就是身涉险地,身为臣子予以劝谏,有何不对?只因其劝谏之手段有误伤陛下之虞,故而该死,却又怎能迁怒于其家眷,诛其三族?”
“白龙鱼服”是《说苑·正谏》之中记载的一个典故。
据说当年吴王夫差意欲出宫,与百姓一起饮酒作乐,伍子胥谏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身为鱼,一个叫豫且的渔人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吾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自然是要被渔人之所射也,既然如此,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若不化身为鱼,自然不会被豫且所射伤。今弃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大王有豫且之患矣。”吴王夫差听了谏言,不得不作罢。
同样的道理,皇帝若是白龙鱼服,那就有被渔人射伤之危险,身为禁卫的刁文懿予以劝谏,有什么错呢?
错的只是他的方法罢了,但若是因此诛杀其三族,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往后陛下白龙鱼服,置身于险地,还有谁敢直言犯谏?
长孙无忌一脸愤然,正欲再说,便见到御案之后的李二陛下摆摆手,沉声道“辅机勿要再说,刁文懿其罪当诛,不可饶恕,不过房俊之言亦有几分道理,刁文懿只是错在劝谏之手段而已,立即将其明正典刑,罪不及家人。”
房俊赶紧一揖及地,大呼道“陛下仁爱宽厚,英明神武!”
其余大臣们一看,这本来就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长孙无忌与房俊杠上了,大家不便插言而已,既然陛下的态度如此清晰坚决,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