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佛门经文万千, 释义更是多种多样,但追根究底,无非‘度人, 度己’这四字而已。宇宙万有悉皆心识之动摇所现之影像, 内外二界,物质非物质, 无一非心识所变。‘度人、度己’在于心识, ‘入世、出世’又何尝不是心识所感?佛门昌盛与否, 典籍流传与否,释义正确与否, 皆是心识。”
这是他自天竺修行佛法之时, 心有感悟而总结出来的理论,深奥难明, 见到房俊听得一头雾水, 遂开怀一笑:“越国公身在高位,却常怀苍生福祉、社稷兴衰, 更能于逆境之中坚守本心,此亦是‘唯识本心’也。本座身在空门,心识却在红尘,自然难舍喜怒,闻听佛法昌盛,焉能不喜?”
这是在说房俊本不必追随即将被废之太子,进而影响自己的前途,毕竟房家乃是贞观勋臣,房俊更是皇家驸马,并非倚仗太子而平步青云,即便太子被废,只需表达对新任储君之忠诚,一样可以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大权在握。
但房俊却选择了这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无论起因为何,其中之坚持便令人钦佩,也足以见得房俊所为并非贪图权势。
房俊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颔首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人心既是佛心,佛心亦是人心,两者既有天渊之别,但本质却并无差异。”
玄奘一双洞察世事人情的湛然眼眸之中光彩大盛,面上笑容愈发灿烂,抚掌大笑道:“素闻越国公文采斐然,堪为当世第一, 这一阙楹联短短两句,却尽显佛性!若非本座早已戒酒多年,当浮一大白!”
房俊笑笑,难免心虚。
穿越者有时毋须刻意剽窃后世诗词,往往不经意之间将一些早已印刻在脑海之中的经典句子随口道出,便可惊艳世人……
两人相谈甚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且不说房俊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玄奘作为大德高僧却毫无半分出家人清高自傲之矜持,姿态随意、言语精辟,颇似一位敦厚长者。
李承乾将家眷安顿好,在一个僧人引领之下来到禅房精舍见到这一幕,颇为惊奇道:“不知二位所谈为何,这般投契?”
他知道房俊才华横溢、满腹锦绣,对于道家学说也略有涉猎,却没想到居然能够与佛法精深的玄奘法师相谈甚欢……
玄奘见到李承乾入座,执壶为其斟茶,含笑道:“越国公天资聪颖,才学无双,本座心生钦佩,若不嫌弃佛寺枯燥,可时常前来饮一杯茶水,谈一谈度世佛法,当为快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