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想着暂且隐忍等着大局落定,可长安那边却未必甘心让他们坐山观虎斗,毕竟之前长孙无忌、晋王两次兵变当中,河东、南阳皆有所涉入,这个时候想要独善其身怕是很难……
裴怀节放下茶杯,面容坚定,语气低沉:“隐忍非是惧怕,若朝廷果真想要触动大家的利益,吾等又岂能束手待毙?效仿长孙无忌与晋王那般起兵作乱是万万不能的,却也并非全无对策。”
无论陛下如何敌视门阀,至少在未来百年之内,天下依旧是门阀之天下,关陇门阀能够连续举起隋唐两朝近百年,河东、南阳的门阀难道就不能学以致用、故伎重施?
最少也能在宗室之内择选一位“明主”予以辅佐,重现关陇昔日之荣光……
段宝元愁眉苦脸,建议道:“要不咱们也偷摸动动手,吓唬吓唬魏王?”
现在各方实力风起云动,魏王已成众矢之的,如果侥幸得手,只要不是落下无法辩驳的真凭实据,谁也猜不到他们才是凶手……
裴怀节马上否决这个建议:“魏王现在杯弓蛇影、小心谨慎,想要下手何其难也?有些事情只要做下就无法推卸,并非你认为毫无凭据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有那么做。”
有暗杀魏王之动机者甚多,所以魏王若有什么闪失很多人都有嫌疑,可这种事有些时候没人在乎证据,更没人在乎谁是真正凶手,只在乎利益所向。
如果有人认为河东、南阳门阀是个“合适的凶手”,那么即便是河东、南阳门阀所为,也极有可能背负凶手的罪名……
所以这个当下不但不能对魏王下手,反而要尽可能的确保魏王安全,以免被旁人栽赃陷害。
段宝元颔首,觉得当下局势当真是波诡云翳,然后他问出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陛下所为之新政,第一步便是丈量田亩,给出的理由是编撰绘制一部前所未有之帝国行政舆图……可以想见的巨大人力调配、无以计数的钱粮消耗、对各地政务的搅乱延误……难道仅仅就为了绘制一张舆图?”
这几乎是现在朝野上下共同感到疑惑的问题,按理来说李承乾非是那等好大喜功之君,不应该如此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只为了编撰一张舆图,虽然由古至今的确未曾有过这般详细的舆图问世;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那么背后必然有隐藏着的用意,然而这个用意到底为何,却是谁也猜不出来。
裴怀节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似乎想要挥走所有的烦恼:“这些事暂且放在一旁,今日上元,宵禁解除,灯会必然人山人海,要严防祸患、盗匪、斗殴、拐卖……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大的纰漏,否则那些御史言官必然望风而动。”
虽然他这个从二品的河南尹已经官至极品,且有着河东、南阳两地的门阀给予支持,可朝廷那边未必就没有撤换他的心思。即便是河东、南阳本地的门阀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旦被人策反、鼓动,未必不会祸起萧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