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脸颊红润、呼吸急促的赵衡翟明夷两人拭擦了几下嘴唇,整了整衣衫,相互理了理发丝,再相视一笑,携手跳下马车后,便挑选了不远的一处食肆,在同一条长凳上落座。
赵衡见蒋颐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的一侧,便真诚地笑了笑,主动挪开一条长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蒋兄,请坐。”
蒋颐略微有些惊讶,迅速后撤了一步,压低嗓音,弯腰婉拒道:“少爷,蒋某身份低微,不宜与少爷少夫人共坐一桌。”
赵衡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无妨,坐吧,若是在家里,我自然不会如此,但是,既然我们因私出门在外,就不需要如此拘谨了。”
蒋颐面露喜色,说了一句,“那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便在赵衡身旁坐下,但他的目光却时刻关注着杨柳居大门前的一举一动。
赵衡不等蒋颐坐下,便抬起头,望向那正在忙碌的小贩,脸上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神态,“掌柜的,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小贩听到被人喊‘掌柜的’,当即露出一脸逢迎的笑容,“有二十五文钱的馄饨,十五文的汤面,四十文的馄饨面,保证汤鲜味美,公子,您要哪种?”
赵衡依然客客气气,“那就请掌柜的为我们做三份馄饨面。”
那小贩高兴地点点头,“好叻。”
片刻后,赵衡扫了一眼那小贩端来的三大碗,面带几丝赞许,笑道:“我说,掌柜的,这馄饨面分量挺足啊。”
小贩因被夸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尔后憨厚一笑,倒也实诚,“不瞒公子,小人这一碗馄饨面有二两猪肉和一斤多的白面,再加上其他辅料,光成本就差不多三十文钱,这分量自然是不需多说。”
赵衡微微皱眉,脸上带有几分同情,“掌柜的,你也不容易,若是再加上每日的税钱,能赚的确实也不多。”
小贩依然笑着,但笑容中有几丝苦涩,“实话跟公子说了,曾经有不少人让小人减少点猪肉和白面,但是,这馄饨和面,不正是要让人吃饱肚子吗?要是吃不饱,还有谁会花这冤枉钱?您说是吧?”
他顿了顿,眼神略微疲惫而又不缺乏渴望,“要是能少交点税,小人一家六口人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赵衡略微有些不解,“依照朝廷律法,掌柜的算是二等商贩,每日只需上交五十文钱,而这里人来人往的,每日卖出二三十碗,赚个二百文钱,应该不是难事?掌柜的为何有这么一说?”
小贩苦笑一声,“公子有所不知,这税钱的确是五十文钱,但收税的人可不止一拨,……”
他察觉到有三名凶神恶煞的男子靠近,连忙住嘴,再摆摆手,甚为紧张,“公子,不说了,说多了恐怕对公子不利。”
小贩也不等赵衡几人回复,旋即转身,快步返回摊位,满脸焦虑地等待着那三人。
而那三人走近后,为首的一人当即双眼瞪圆,恶狠狠地盯着小贩,再伸出右手,“拿来。”
那小贩双眼湿润,甚为可怜,“童大哥,能不能缓缓?刚才给事衙门与巡城营的人都收过一遍了,小人这里就只有二十几文钱了。”
那童姓大汉甚为不满,却是振振有词,“我们石家直接效命于府尹王大人,为朝廷分忧,可不管什么给事衙门和巡城营。”
他指了指赵衡等三人,不耐烦地朝小贩吩咐道:“区区五十文钱而已,去,把他们的面钱收回来。”
小贩甚为惧怕,便浑身颤抖,抱拳弯腰,哀求道:“童大哥,这几日都没能卖出几碗面,还白白浪费了十几斤白面和几斤猪肉,您能不能免去这几日的利钱?小的一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那童姓大汉勃然大怒,当即走近那小贩,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要是你付不起这五十文钱,给我滚回去种田,别在这丢人现眼。”
小贩满脸委屈,捂着自己的脸,依然心有不甘,反驳道:“要是家里还有田地,谁还会进城,做这随时都可能亏本的买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