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逃跑的时候被骑手射了一箭,慌不择路地进了山里,阿史那日勒的骑兵追不上,但他却被我们的人追到,于是就带回了关上。唔,如果你认识的话我们就尝试救救他,你不认识,那他在我这里就是多一张吃饭的嘴。”
塔德菈说的很隐晦,但李艾明白她的意思。
雁门关上的条件很艰苦,虽然李艾第一天上山的时候能吃到塔德菈的烤全羊,但那是因为塔德菈喜欢自己,并且还安排了新房,而后面几天则都是回归了她原本的生活,和士兵们同样的吃喝。
除了士兵们都必须定期摄入的肉食外,就是正常的谷物和植物块茎。
因为这座雁门关修筑的十分简陋,很多设施都没有铺设开,突厥人又少有工匠,所以关上最缺的其实是水,而这里唯一的取水地在山下。
所以,李艾不仅吃了五天的地瓜配粟粥,还需要跟搞后勤的部落男人们一起帮着从山下运水。
也是这时李艾认识了这些天南海北哪个族都有的人们。
虽然李艾是塔德菈这位军事主官的男人,但塔德菈也不许李艾搞特殊。
只是每次回到营帐的时候塔德菈会分给他一些,属于她自己应得的那部分配给的肉食。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从这点来看,塔德菈治军可以说是纪律严明的。
而且,在这般条件下,还能够让人数缩减到只有七百人的控弦之士保持高级别的战斗力,她的水平也绝对不低。
所以,多一张吃饭的嘴,却没能多出对应的劳动力,这意味着什么,在饥荒曾经遍地高发的北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
在关下的某个营帐里,李艾见到了这个任务失败后唯一幸存的内卫。
居然是风还馆的那名接待小厮。
他脸色发白,无力地瘫坐在营帐中,身上的衣服灰尘和破口都有不少,整个人都处在萎靡不振的状态。
但他很硬气,箭伤在身,又累又渴又饿,可他嘴唇干裂了也没有喝突厥人给他倒的水。
也许在他眼里,塔德菈的控弦之士和鹰师的人没什么两样。
那只盛满了清水的陶碗,就摆在他身边。
“还认得我吗?”李艾把碗端起来,蹲在他的身边,“我看了外边放的那个桶,这是我亲手打的水,没有毒。”
小厮嘴唇发抖,用如狼一般的眼神看着李艾。
李艾知道对方误会了。
“我策反了这里的主官,今晚,我就会带着他们去平型口阻拦突厥鹰师东进的脚步。”
小厮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死盯着李艾的仇恨目光微微一滞。
“我需要你活着,至少你得活着见到你们的阁领,因为这样一支战斗力媲美豹师的突厥鹰师出现在了代州城,一旦这支军队开入幽州,配合隐藏在幽州内部的谋反势力,那就是万劫不复。”
小厮还是不说话。
李艾看得出来他有力气而且能说话,只是这家伙不说。
仔细检查了下对方的伤口,看到了那已经感染的伤势。
弓箭是控弦之士的立身之本,李艾看过关上这些士兵处理箭支的方式,知道那些箭头都很脏很脏。
他沉默着,就是“药王”现在还在世,很可能也救不回面前的小厮了。
“怎样可以救他?”
李艾在心里默问。
但不管是系统还是数据要塞,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唉……”
李艾叹了口气,将陶碗递到对方的嘴边。
小厮没有直接喝水,而是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李艾,用尽力气问了一句话:
“典属国,安在否?”
李艾笑着,眼泪却缓缓淌下。
“苏武牧,麒麟末。”
小厮点点头,颤抖着伸手接过陶碗,小心地啜饮着。
……
日近黄昏。
“我已和葛古丽约定,两天后我们会在平型口北方五十里处会面,我和你先奔幽州而去,解决了狄公的问题,才好腾出手来跟阿史那日勒玩玩游戏。”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李艾回头问向塔德菈。
“问吧。”
“阿史那日勒,是不是就是那个男孩的部落效忠的对象?也就是……莫度的那个……嗯,亲信?”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因为我觉得,你每次提起这个名字,都会有点反常。”
“哪里反常?”
“嗯……就,情绪激动,主要是你会很生气。”
“呵……瞒不过你嘛。”
望着远方的落日,塔德菈幽幽道:
“如果可以,我会亲手把箭射进他的心脏里。”
“会有这个机会的。”
……
李艾骑着追风,带着伤势严重的风还馆伙计。
追风安静地快走着,速度很平稳,而且她似乎也很适应这种山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