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泊在天垂,压着人心,秋雨意欲缠绵,路上行人仰头轻叹,匆匆不绝,不时从远处就能传来嘈杂声响。
“下雨咯,收摊咯!”
“赶去,借着他家屋檐避一避!”
神京城西。
安化街位于宁荣街以南,只是一个仅供四五人并行的灰石小路,可却因为毗邻宁荣街,在城西一带颇为有名。
安化街偏西,在右手边一拐,便可以进入一道粉墙青瓦的私巷,名为青岗巷。
小巷不大,仅有六尺宽。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糖人咯!”
秋雨绵绵如丝,不急,也不温柔,小巷中残留着的几滩积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一个带着斗笠的麻衣粗布小贩还在叫卖着,肩靠胳膊粗的竹竿,竹竿顶部围着稻草困扎成的草棍,草棍上稀稀疏疏的插了几根黝红的冰糖葫芦。
小贩正慢步走着叫卖,不顾细雨,就听见一人喊住了他。
“小伙,糖葫芦怎么卖?”
“诶,小先生,咱们往里躲一躲,怎得今日出门也不遮伞!”
小贩瞧着迎面走来一位高挑清瘦的白净书生问着价格,热心肠的将书生往廊檐下引来,客气的笑着:“不贵,就一文一根,您要来几根?”
书生不是旁人,正是走了小半时辰、忽又冒雨的钟溪元。
听着价格,知道比平日便宜,于是乐呵呵的笑着,爽利的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因雨半湿的蓝白布片,划出两个铜板。
“嘶,真是又甜又酸!”
细细的咬上一口,这可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勾连出记忆的美食,砸吧砸吧嘴,听着小贩再次响起的叫卖声,趟过背影,钟溪元抹了抹湿黏的发鬓,紧赶着往巷子里汲去。
大约戌初三刻不到,他落在一户人家前,径直的推门而入。
一个小小的院落,青砖草屋。
屋檐上还有着些腌制肉类,甚至院角边上还有着一个土坯茅厕,院中原本敞平的灰土,此刻也因秋雨而略显斑泥。
“元哥儿,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俺娘都要俺去给你送伞了!”
钟溪元一进来,正门就出来一个有二三十岁,身量不高,但却虎背熊腰的精硕汉子,两髯黑须连至下颚,短而卷,密如麻,额头毡帽钉玉片,一袭深棕织缎布褂长袍,外套双耳碎玉长腰坎肩,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却不粗狂。
“哈哈,倪二哥!”
这汉子唤作倪二,赌场间放着印子钱,气力大又喜吃酒,坊间戏称他的诨号为醉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