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1)

两刻之前。 金军的刀枪刺伤了一匹匹冲进来的江湖骑士们的战马,只听那道袍老者一声呼喝,下马结阵! 十几骑纷纷自马背上运起轻功,身如飞燕般盈盈落地,其中七人迅速结成了一个步阵,看那态势,仿佛如同天上的北斗七星,这是——天罡北斗阵! 其余的数人亦在阵外护阵厮杀,而追随道袍老者一行的剩余几十人也闯入了金军的冲轭阵中,与女真人搏斗起来。 只见这北斗大阵随着阵中七人罡步移转,变化莫测,七柄长剑如流星追月,又恍若万雷奔腾,剑影重重,直似有成百上千把兵器在阵中前后左右,高低挥舞,杀得周围金军阵列大乱。 饶是温迪罕蒲里特这样武功非凡的大将此时看了也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这些闯阵的江湖人士只怕是南朝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虽明白了这一点,然而他毕竟不通中原武学和汉家文化,哪里知道这北斗大阵的机关诀窍所在?只看到这阵法里的七人忽焉在左,转眼在右,七个人的方位仿佛时刻在千变万化着,想要阻拦他们的女真武士都给一道道剑光杀得断肢横飞,眼看就要到得自己的跟前! 亲卫们再无半句话语,都是冲上去以命相搏了。温迪罕蒲里特也看出,那道袍老者乃是众人的首领,亦多半就是那北斗大阵的阵眼核心之人。 他身边仅剩的女真人都围在他周遭,成了一个防御的圆阵。采石大战打到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场景。 道袍老者已能清晰无比地与温迪罕蒲里特四目对视,他于是对身后弟子道:潘旭,你来补阵位,为师去杀那鞑子大将! 话音刚落,道袍老者点步轻踏,倏忽之间,身影竟然已在数丈之外! 他挺剑直刺,如长車入宫,他那最魁梧的弟子在北斗大阵中见到这一剑,犹有工夫赞叹一声,师父的纯阳剑法真是刚猛如白波九道流雪山,巍巍如黄云万里动昆仑! 这一剑仿佛刺入绸缎宣纸中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列圆阵防御的金军都一一震荡开,阻拦在前面的无不是给剑气所伤,只是眨眼间,已到了温迪罕蒲里特马前! 好霸道的剑法!女真人的这位合扎忒母拔刀相抗,老者的剑自斜刺里擦着战马刺向温迪罕蒲里特,后者横刀格挡——砰! 金铁相击之下,火星四射,战马居然齐着脖子头颅就掉了下去,温迪罕蒲里特手中的宝刀亦甚至飞了出去! 他在电光火石间翻身跳下倒毙的战马,又从腰间解下一柄铁锏,如猛兽般的眼神凝视着对手,心中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绝顶高手!甚至比他所见的那员南人骑将远更强大,那是一种一代宗师才可能有的气定神闲和剑气威压。自己自为合扎忒母以来,从不敢一日懈怠练武,即便是巨力无匹的神锋军总管蒲辇也不是他的对手,御前比武中,从不曾有人让他感到如现在这般的危险和害怕。但他知道,此刻害怕是无用的,逃跑亦是来不及了。女真人只有战死的英雄,从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从一无所有的白山黑水间出来,这繁华世间的一切,都要靠我们用鲜血和双手去抢,去夺,谁阻拦着俺们,就让他们去死吧!女真人无敌天下! 温迪罕蒲里特大吼一声,铁锏迎着道袍老者挥击而去。 但见那老者负手而立,一剑低垂,忽地剑花颤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太极两仪生四象,弟子们此刻都明白,这是师父纯阳剑法的杀招,一炁化三清! 铁锏向道袍老者的天灵盖狠狠敲下,谁料他居然不躲也不闪,左手看似慢慢悠悠地抬起来,却偏能后发先至,徒手硬接了这一锏! 与此同时,长剑仿佛一化为三,又好似有无数道数不胜数的森罗万象之剑光,猛地刺穿了金人合扎忒母的身体! 仿佛是万剑穿心!

温迪罕蒲里特至死都不敢相信,一只血肉所成的手掌如何可能轻易接住自己全力一击的铁锏,那一而三,三而万剑的又是什么绝顶武学这些疑问他已经永远不能知晓了。 他的具装重甲上崩坏了无数个伤口,鲜血汩汩地流出,他再也站立不住,倒了下去。 师父的撄宁神功果然已经到了可以徒手接兵刃的地步!那魁梧的汉子见到这一幕后,不禁一笑。 而此处的金军都愣在原地,看着地位崇高的合扎忒母殁命于此! 这是金军南征以来阵亡的级别最高的大将,皇帝的侍卫亲军,从驾军万夫长,合扎忒母被当场阵斩! 周遭的女真人自然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位不着甲胄的道袍老者是个怎样的存在,何以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客,便能如入无人之境,三招两式地就杀了他们武功卓绝的合扎忒母呢?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没有人敢再上前攻击他,女真人的抵抗完全停了下来。小丘附近出现的那一幕在这里重演了。 老者那魁梧的徒弟跑过来割下了温迪罕蒲里特的首级,举在头顶放声高呼,金人大将已死,尔等速速退去,不得再犯大宋! 道袍老者仰头看着天上银盘从云层中显露出来,当此清风朗月,他亦是纵声长啸, 金人听着,你们的统帅已死,天色已暗,今日之战,金军败了,是我们大宋赢了! 这一声高呼,比辛弃疾半吊子的狮子吼传播得远得多得多,原来,这便是江湖上流传的千里传音之术,非有极其深厚的内功,如何能做到? 他那魁梧的徒弟把温迪罕蒲里特的首级插在大纛顶上,又背着他的认旗,跨上一匹金人的战马,往宋军与金人犹在混战的地方而去,只是那里的人,也已听到了温迪罕蒲里特的死讯,只是还不辨真假。 却说时俊等人在阵中听得分分明明,虽然宋军和女真人此刻都在疑惑中,但这传得如此之远的声响,谁人不惊惧莫民,谁人不能明白,这定非寻常之人所能发出的声响? 天色已经是越发昏暗下来,夜幕将至,然而女真人的援军还没有到,这一声传话到了金人耳边,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多少受到了打击。 此时金军方注意到数名骑士从不远处而来,其中一人高举着合扎忒母的大纛,背着认旗,然而那大纛上居然是 黄茸军的猛安习失也看到了温迪罕蒲里特那插在大纛上死不瞑目的头颅,而远远望去,宋人统帅所在的小丘上,那一面面大旗仍在猎猎招展。形势已经很清楚了,援军一直未到说明宋军水师巨舰至此必然已完全控扼住了江面,而夜色中,没有补给的他们留在此地绝对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纵然是锐卒,主帅阵亡,后援补给全无的情况下,夜色中战斗意志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急剧锐减。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喊道,女真儿郎们,今日我等不过数千之军,几乎攻下此地,皇帝不会责罚,明日必定可以拿下采石,如今天色已暗,且战且退,回礁石滩头上船,回北岸去,撤军! 命令的下达,更坐实了温迪罕蒲里特的死讯真实与否的问题,还在狐疑的金人也放弃了战斗,都操着刀剑看着宋军,往后一步步退去。 战斗到这时候,宋军哪里还有气力追击,此处阵地上,骑兵都在小丘附近,时俊张振王琪纷纷下令谨守营盘沟壕,不得随意出阵地追击。最后无非也就是用弓弩射一阵便是了。 两军居然就这样保持着默契,彼此对望着,金军无可奈何地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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