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有些诡异,不好参透啊。”
边上杨惟德不语,也没人想问他怎么看。最近这些天,他还在用《景佑六壬神定经》和《景佑遁甲符应经》推算帽妖出现规律,却都没有成功,老包对他态度又开始怠慢起来。
他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觉得文彦博和包拯二位已然领悟到这些神神叨叨的语言艺术的真谛所在。
谶语和他写天文奏报的技巧其实差不多,就是事前看模棱两可,事后看又有几分真。实则,他也察觉到童谣风格的变化。至少最初的童谣还押韵,昨天出现的两条都有赶工的迹象。最古怪的就是,历来谶语贵少不在多。比如“亡秦者,胡也!”,又或者“桃李子,洪水绕杨山。”前一条浅显,明了。后一条艰深,奥妙。但都是寥寥数言,点到即止,这样才能保持了神秘感,其实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最忌话多,怕漏了信息,这种担心多余,漏掉的部分老百姓自然会脑补,市井流言会丰富细节,最终版的故事只会比你想传达的更精彩。现在的情形却反常,虽然天降傀儡这一手,在法术上确实厉害,然而通过新童谣传达的信息太过啰嗦和纷乱了,俗语说:言多必失。放在谶语上更是如此,从大宋太祖开始一代代嘲讽到如今的官家,一个都不放过。一条童谣嫌不够又加了一条,何止是废话太多,简直画蛇添足不伦不类。想要挑拨君臣关系,一点暗示即可,现在意图太明显了,官家也不傻,自然会提防。
他回想去几年前,当时官家正被庆历新政搞得心力交瘁,便有意让他找一些天文迹象做借口来缓一缓。正巧枢相夏竦那里也托人找自己,想要贬黜滕子京,希望找到相应的星象变化。令出多门,造成了那月的天文奏报行文古怪而冗长,最终官家留中未批,显然是看出点名堂了。想要影响一个人,最好是用润物细无声的暗示,反之适得其反。
如今他的直觉倒是和包拯一样,躲在暗处的这伙贼人内部有一些分歧,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目的和恶意加进来,最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险恶但是太直白。
那边厢老道李承庵自找了个蒲团坐下,也不理会他们争论。自李承庵来此报道后,他与老包见面时,也只是草草见一下礼,然后就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沈括拍了拍手上黑灰,他已经将残骸拆解开,边上放着另一只烧毁的灯,但是也看不出运行原理了。
“两位大人,恐怕是很难参透喻皓的机关了,除非得到他那本《木经》的下册。”
“今日我派人去请怀良大师,大师不在店铺,他应该已经听说昨夜白矾楼的事情,不知道想不想再蹚这趟浑水了。存中,也只有劳烦你去一趟了。”
“在下明白。下午便去一趟。”
“你现下就去吧。”
“相公,我想带一样东西去。就是这宫灯里拆下的物件。”
“你自便吧。”
包拯也不多问,继续与其余人研究童谣。看起来童谣已经应了八句,这边还全无头绪。
二月十二 午时
沈括一个人前往大相国寺前,一路上人流攒动,大多往城外去,再看神色:个个惶恐。不过看衣着和带着的家当,多是有钱人。可见富人惜命,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