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 巳时
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前走,距离出城门已经几个时辰,大抵进入中牟县境内。远远看到河上一叶小舟上,一名渔翁正在钓鱼。徐冲一眼瞥见那渔夫的鱼竿有些新鲜,下面悬着一个小轮子,转动这个轮子,鱼线便可从那里收放。
“村中,快看那里,好怪异的鱼竿。”
“徐节级久在西北边塞,大概河流不多也不常垂钓。”沈括笑道,“那叫轮竿也叫鱼车,以此物遥曳鱼线,无论河流深浅,鱼钩远近都可收放自……”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住,眼前竿轮突然触动了他的心事,似乎堵住的那么一点点心窍,有些透彻又未完全通透了。
“怎么了?”
“没事。待会儿我们走访乡间村老,就问一件事,前夜雷雨天,可曾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坠下?”
“前日夜里,你我都在白矾楼下,那些傀儡和妖幡飞腾跳跃也都见到了,若天上还有其他东西,怎么你我都没见到?还有,为何要到这里问不在城里问?”
“那日雷雨云低,天上有什么东西或许挡住了。所以城里没有见到傀儡之外他物的,然而若有比那木头傀儡更轻飘东西坠下,恐怕随东风向西越来越低,这里怕是就能看到了。”
沈括说着看到前面田边有老农正搭丝瓜架子,便下马上前,叉手施礼询问。徐冲也没太大兴致,只坐在马上看着。
沈括闲扯了几句农时和瓜菜,就非常突兀地问了前夜的事情,果然没什么得什么好脸色。那老头本以为买他田里的春韭,却是个没来由问起前天夜里,天上飞过什么东西的夯货,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听说农庄里人睡的早,如今春社日正是年前存粮吃净只能喝稀的时节,更没有城里人闲暇工夫和多余力气,大黑天出去辖逛。
徐冲在马上听了,忍不住笑,刚才沈括一顿头头是道的分析,虽然听的自己五迷三道,半懂不懂,但是确实感觉像是一番高论。然而现在向老农提出这种问题,实在不像正经人会问的。谁会关心,前天夜里天上飞过什么之类?也难怪乡野村老没好脸。
吃了个瘪,沈括只得上马,两人一路过村,沈括仍然不见气馁,逢人便问,都没有结果,反而遭不少白眼和冷笑。
徐冲也不帮忙,只是坐在马上看,但是也并不只是发呆。
这些天他帮着老包问询过何止千人,问询这方面经验远比沈括多。他虽未下马,却细看了被问众人神色,起初都是或木讷、或茫然,然后才是讪笑,神情都不对,其实不必多问。他对沈括头头是道的判断也是心存疑心,也没有太过上心,所以先看着村里人反应。
走过两座村庄都没有收获,沈括终于有些泄气了,此时已近黄昏,再晚些回去,可能就入不了城门了。正有些踌躇不定,就看到一名猎户模样的背着弓箭、扛着钢叉走来,身后跟着两只猎犬,肩上褡裢里装着什么东西,却还在动,分明是什么活物。
沈括上前躬身施礼,见那人停下,便唱大喏,然后又是那套没头没尾的唐突问话:“这位汉子,小可有一事想问,前日夜间,电闪雷鸣之时,可见天上有什么东西坠下否?”
他这一路来都是这些话,多半没有没有好回应,有嬉笑跑开的也有看癫病一般眼神看他的。
然而这猎户神色似有神色一转。徐冲毕竟老练,立刻察觉:有门儿。
那人犹豫一下,转而还礼道:“这位先生,前夜春雷滚滚,我吓的躲在破庙里,那庙房顶都没,只剩下几片瓦,我在下面哪儿敢露头,只见那闪闪雷滚,其余什么也没看到啊。”
“哦,那打扰了。”沈括抱拳叹息一声,看来彻底放弃,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了。
这边徐冲却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