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乡间此时早应该吹灯睡觉了,那边山里倒是灯火摇曳,实在古怪。看来这两个家伙今夜就是奔着那里去的。
沈括深一脚浅一脚跟上去,他本不会跟踪,若是漆黑一片里早跟丢了,好在今夜月色好,加上有些起风,风声掩盖了他时不时发出的动静。前面那一老一少两位,也不像是有经验的贼,始终只顾前面没顾得了后面。
风声不时带来些前面山里的弹奏歌舞声,分明还是一场夜宴。
到了山口边上,那两贼人潜伏到水沟,显然看到了什么。猛然间天上一声鹰啸,沈括赶紧蹲到草里。
等了一会儿,又有犬吠马嘶声响起。向那嘈杂声起处看去,一行十几人骑着马,并带着一群细犬疾奔而来。月光下观看,为首一人乃是穿着银色狐裘的少年,肩膀上停着一只隼,好不威风。
那少年一闪而过,后面跟着十几个带着弓箭家丁模样的,他们带着的六七匹马的马鞍上没有坐人,堆放着狐狼獐兔之类的猎物,显然是官宦公子出状元游猎回来了。
等一行人进去,又过了会儿,那两贼才起身摸进山去。
进山只是一线天,两边山崖夹着一条路,却越走越宽阔。远处显现出灯光和庄园模样。他们走过一些小的院子,到了最大院落前。这院子依山建造看着不小,院墙里面传出歌舞声。看里面屋舍房檐错落,显然是气派山庄。
两名贼人贴着院墙阴影走,分明是想找进去的地方。他们停在柳树下,四下寻觅了一番,然后后一闪不见了。
沈括揉了揉眼睛,确定他们确实不见了,这才小心翼翼也跟到近前,发现原来院墙下有一道排水沟从里面出来,这条沟原来有竹排挡着,但是竹排被移到一边,那两个贼大概是从这里进去了。
他突然有些心慌,犹豫要不要跟着钻进去。虽然也是为朝廷办事,但是毕竟这里庄院主人没有请自己,未请自入谓之贼也。
他站定墙边思忖夫子当怎样教诲和事急时如何从权时,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欢歌笑语声传出,里面何止是大户人家多半是贵胄豪门,刚才进去哪位公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身上那种贵气是隔着黑夜也能感受到的,绝不是一般财主家少爷。要真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抓到自己不由分说打死了喂狗可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却听到耳边犬吠。远处一伙庄丁模样,举着火把扛着锄头钉耙,牵着狗巡查而来。眼看那狗嗅到什么,正寻寻觅觅,向自己这里过来。
眼下没有退路,沈括只得钻进水沟,沟里还有尺余深的水,下去后衣服全湿了,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手脚并用爬进院墙。眼下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如果被那些壮丁堵在外面,只怕来不及分说,就被一锄头打倒。
他背靠着墙喘了几口气,耳听外面狗声近了。又有人说话:“刚才好似看到一个人影,一晃不见了?”
“是你看花眼了吧?夜里哪里有人影?要有也是鬼影。”
“老相公说最近京师有变,庄上也不可不防啊。老相公还说,若有贼,打昏了送到庄里,若打死也行,只是不要让他跑了。”
“我看下面水面不平,也许那鬼影从这里进去了?要不我们进去查看一下?”
“好你个欠酒账不还,瞒心昧己的泼厮,又来诓我骗我。这二月的大冷天,谁肯下去?何不你自己下去。”
“嘿嘿嘿,我也怕冷,不如放狗进去,若有贼人,狗一吠也惊动里面,我们也不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