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看后面。
和尚手脚何其的快,已经将后面的污浊也洗掉,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
后面画的是一个嬉皮笑脸的人坐在火堆里。边上一样有一行字写着:“有被疑潜藏混入我教或叛教者,命其除衣入火,一刻皮肤无伤,须发无损,烟熏无涕泪者,神谕分晓,为我叫良善徒众,非异邪伪装也,众人不得再猜忌。”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水火断谳”之法。
他的脑子里飞速运转,以往种种闪现过去。只一瞬又想起和小苹相扶相携,从山里出来,当时被一伙差人拦下。自己刚想要将小苹公婆一家谋杀儿媳的事情告官,却被苦主小苹拦下,她当时说虽然夫家不仁,但她却不能不义,若是将她公公定了流刑发配,恐怕死在路上归不得祖坟,她也有亏先夫。
这些话当时听来合情合理,现在猛醒简分明就是掩饰。天下有什么夫家穷凶极恶,要把儿媳妇抓回去淹死的?又哪有遭了这样委屈却不肯告官,还要苦苦维护的?
“大师,我想……我想再下楼分辨一下尸体,我突然觉得,那位长者有些眼熟,可能我可以辨认出来。”
“哦。请自便吧,我就在这里歇会儿。”和尚没有展现出过多的好奇心,也没有追问缘由。
沈括一个人慢慢下了楼走到后院棺材前,那些棺材盖子还都打开着,他走到最后那具棺材前,仔细分辨了片刻。
这驼背老者与当日见到的那位九公面容焦黑,但是从身形面部轮廓看,竟然有八九分像。他突然间如拨云见日,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许自己在正月二十八日夜,在宿州渡口遇见小苹时,她并不是被夫家追杀,追她的正是躲在这一带的弥勒教。
至于他们之间以前的故事不好推测,然而弥勒教是要将她抓去断谳某件事。按照楼上那本书的说法,一旦某人对弥勒教的忠诚受到怀疑,就可以通过水火断谳的方式判断是否有罪。
事实上,要在水下憋一刻,那是任谁都做不到的,这种方式无非是为了将被怀疑者淹死而已。但是即便是如此,和尚指控小苹用腹语假扮傀儡说话,也还是有些情理不通。她已然逃出木笼,等同于弥勒教一刀两断,怎么又会帮他们做那场戏?
然而脑筋又一转,当日她逃出木笼,本以为山上弥勒教会追杀过来。当时自己还担心自己瘸了一条腿,会拖累她逃走,然而却没有人追她。也许弥勒教众人没有追赶来,只因为把她逃出木笼当做通过了断谳?
若是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他一个人站在死尸前,仔细琢磨所有这些事情,外面徐冲牵着马到后面。徐冲也是一脸焦急,本想在后院马棚安置了马匹再上楼告知沈括今天惊人发现,却没想到沈括站在棺材边发呆,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沈兄,为何在这里观看死人?”
沈括这才从惊愕中转醒过来,看到是徐冲,赶紧追问:“可找到那古柳冈的山庄?找到小苹了没有?”
“找到了那山庄,然而山庄里已然人去楼空。附近院落也都空空如也,小苹和锦儿自然也不见人影。”
“那山庄走的空空如也,一活个人都没了?那些歌姬伶人,庄客庄丁也都没了?”
“是啊,真的是半个鬼影也没了。房舍倒还整齐干净,那大宅的厨房里还有些没带走的柴米,然而却没人了,问了附近山民,都说昨天白天突然来了几十辆车马,也不知道作甚,晚间就不见这山庄里往日灯火也不闻歌舞,早上有人进山,就看到这里面就没人了。你说奇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