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到里面时,锦儿正坐在单人牢房里啃一根鸡腿,吃相倒还优哉,很有小苹水谳前夜的风范,想来小苹也是那时得到了木笼的钥匙,所以心里不慌。
如今看锦儿倒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毕竟只是官卖,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军官哭着喊着要买她回去,让她莫名其妙和怪异的感动。
徐冲向锦儿插手施礼,锦儿放下鸡腿还礼,这鸡腿大概是徐冲带来的。
“大姐,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不知当问否?”他直截了当问。
“公子想问小苹姑娘的事情?”锦儿竟然猜到沈括用意。
“正是。”
“当问又如何,不当问又怎样?既然徐节级破了财,免掉了我这几十下杀威棒,自然问得。只是我所知小苹的事情也都写在供状上具名画押,何不去开封府刀笔吏那里看?”
“那些不必看,我却只想问些别的。”
“什么样别的?”锦儿有些小心翼翼。
“在来东京的船上,小苹曾经吟了一首双调小令《临江仙》。我还记得其中一句:记得与小苹初次相见,身着两重心字香熏过的罗衣。琵琶轻弹委委诉说相思滋味。当时明月如今犹在,曾照着她彩云般的身影回归。可知是谁写给她的?”
“公子大概也知道,我是从宫中卖到青楼,去年年底才去到宋州那庄园,小苹在那家守寡的事情都是她告与我知,想来她也没说实话。这首词为什么有她名字却也从未告诉过我,我也不知道那首词是谁写给她的,她只道是一位故人写的。然而她的相好、旧识、知己、故人总得有个二三十人吧?”
锦儿只说小苹没实话,算是没什么破绽。于是沈括又问:
“那,在中牟县古柳冈,你们投奔的那户人家又是什么人?”
“我只听小苹说,是京师里的富户,曾经做过命官。他在山庄里有两间闲房,就请小苹去避货和唱曲儿,其余小苹都未说。我们在那山庄也只停留了两日,并不曾出去,详细打听过主人家底细。”
锦儿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我再问你,那日在宋州时,我见你抱着琴下船,到底是做什么事?”
“是小苹吩咐我送到宋州一家当铺作价卖了。说是回去得置办些首饰,免得回去没有细软簪钗,让熟识的见了笑话。”
“那为何后来,那张琴又在小苹那里了?”
“公子这么一问,我倒也觉得奇怪了。”锦儿脸上也带出些疑惑,“想来,她后来又找谁,去了趟宋州把琴赎回了吧?”
“好,我还有最后一问。为什么要回来投案自首?”
“只因我全不知情啊。那日小苹让我出门通知她舅母家离京在城外客店等她,我返回时,见整条街巷都被官兵围住,想来小苹被抓,也不敢回去。就又回她舅母处,跟着一起离开。然而小苹第二天就来客店,说她犯了些案子。又给了我些钱财让我来自首,说我跟她时间短不知案情,不要跟着她们受追拿。我本是贱籍也非良人,无非又是官卖,总比到处躲藏强。于是与小苹一家分离后,又在村里客店里思前想后了些日子,便回来自首。”
“好,多谢大姐能告知我这些。若要把你卖了,我自有些钱借给徐大哥。他对你也是一片痴情,我想你也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