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要冒死救我姐妹?”
“放心,你去才是冒死,有我在必不冒死。”他再次说了一句轻佻自大,但是给对方施加极大自信的话。
小苹猛地抱住沈括,将头藏在他怀中,只片刻温存后,便伸手进沈括衣襟里,将那只正睡着的野猫掏出。
“既然要冒险,便不要带着这小东西了。”
“是啊,也免得它叫唤。”沈括意识到小苹也有缜密的地方。
小苹将野猫放在地上,看着它钻进黑暗里,在那里闪烁一双绿色眼睛。它大概在想,这对男女又搞什么鬼?
两人一起钻进墓道,可以听到深处还是常彪在说话,大抵就是一些吹捧之词。地上也果然有些水,而且越深处水也越深,很快就过膝盖了。
两人走进前面又一道没完工的石门,就看到两侧通道石壁上刻着奇怪文字,想来就是当年从天书上抄录下来,又刻在这里的。
这些文字原本就是伪造的,先帝知道真相,也就并不在意,从未提过要带天书一起走。只是先帝驾崩后,章献太后修建陵墓时才想起这回事,觉得既然真宗喜欢,不如给他带走。然而这些文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力,陵墓挖了大半,突然就挖出地下水,只能废弃重选位置。为此当时的权相丁谓和大宦官雷允恭全都受到牵连,一人受贬,一人更是被杖毙。此二人全都参与了炮制《天书》闹剧,最后结局也算是《天书》失灵的某种反噬。
两人又走了一程,终于看到前面闪烁的火光。只见前面一众人正跪在水中,行叩头礼。要不是他们全都屁股对着后面,两人还不好潜伏进去。
小苹在前,沈括在后,他们从一众撅着屁股的人后面,轻松溜进一间宽阔墓室,偷偷爬到一处巨像后面,又攀着石像后背爬上去,分别从石像肩头探出头去看。
此时,膜拜新教主的仪式大抵快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墓室中水位不断上升。众人跪着水就到腰间了,于是只得起身。
就在墓室正中,有一口打开的石椁,大概是当年等着放进先帝金丝楠木棺的,当然最终移陵,显然没用处了。
沈括居高临下可以看到石椁里面是空的,巨大的石头棺盖就在边上,上面还架着三根粗大木头,这给了他不好的预感,也就是说,这块千百斤重的石头棺盖,待会儿是要再盖上的。既然第三谳叫做尸谳,到时候会把谁塞进去验证一番她能否脱身以证清白,是就很容易联想到了。
他隐约还感觉到了另一重危机,就是四处都是汩汩的流水声,地下水正从四周山石里渗透出来。他顺着声音找,发现四下几处石壁上,正用七八个羊皮囊包裹的木桶塞住了岩石上七八处洞口,水就是从这些木桶与岩壁缝隙里冒出来的。也许他们进墓室的时候,里面还是干的了,但是他们凿开墓门的动作,触发了新一轮的地下水渗出。
小苹则四处寻找咏儿,却没有找到。
那常彪站到众人前面,又大喊:“恭迎本教第九代教主与圣女。”
只看到几名打着赤膊的大汉,扛着一副滑竿从一处壁画后面绕出来。别看只是滑竿,还带着一副幔帐笼罩住里面人和座椅,看不清坐着的人嘴脸。可见在这样一个水深尺余,走路都困难的地方,教主该有的神秘感还是不能省略,没有神秘感和庄严感,一切装神弄鬼都无从谈起。
教主现身后,又见一人紧跟在后面。她到光亮处时,沈括看得清楚,正是与小苹一般无二的咏儿,即便知道真相,她此时也不由得惊的差点从石人背后掉下去,真是太像了。
那“狐咏儿”淌着水走到众人前面,倒是没有被绑或者带着镣铐,可见弥勒教里这套以天意杀人的办法,只是诛心却并不动粗,然而在沈括看来,这种靠神谕,把人往绝路上赶的方法,更加的下流和残忍。
那些大汉将滑竿放到一处高处,可以看到上面幔帐里的人坐在一张车椅子上,大抵是有些残疾。脸上好像还戴着面具。沈括不由得想起在白矾楼遇到的那位化作如螳螂般怪物的妖女,当时也戴着类似的面具,只是那人站起时身形暴涨的一丈七八尺,应该不是站立不起的有腿疾的人。
“今天书已现,天意分明。赵氏假传天意,伪称天命又数十年,以至四海灾祸频频,民不聊生……”说话的是一个柔弱女声,然而一转变成了粗犷的男声:“……此乃枉顾天意,诈取真命之劫数。今时客星现于东方,玄武出没北天,瑞霭现于幽燕,真武凌驾蓟辽,天命所归昭然若揭……”
沈括猜测大概又是什么腹语,一人分饰男女,专用来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不过这些噱头都还其次,只是听他(她)这通天命说,包藏的狼子野心太过分明了。话里话外,就是要把大宋的天命给挪到东北方的辽邦那里。可见幕后操纵者,找到这《天书》的目的就在于此。先帝伪作一本谁都看不懂的《天书》看似假借了天命,巧取了民意,实则给自己后代挖了多大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