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想与徐冲再换一家酒店,徐冲心境不佳,推说夜里还要入皇宫值班,下午还得补觉,于是自己回军营了,这顿饭吃的真是颇为扫兴。沈括一人出了城,回到杨惟德家里,杨惟德好多天没见到自己这个学生,见了分外兴奋,嘱咐杨夫人做饭,又让下人去打酒。
到了晚饭时,他们在饭桌上又聊起驸马的事情,这些天沈括不在。不过杨惟德倒是去对门驸马府上串了几次门,只道些事情。果然是那裴老板从中穿针引线,做成了这件事。只因为客星出东方,虽然司天监出了几次奏报说是大吉之兆,然而民间却不领情,尤其宫里出了地狱变相图后,街巷里又有了各种歪解,说什么客星其实通克星,绝非好兆头。又说,司天监都是酒囊饭袋,专门哄官家的。不知为何这杨惟德传这些话时也不见半点愤怒,可见他自认司天监就是哄官家的。
虽然不知道是大宋的克星还是百姓的克星,然而城里人心惶惶,都想要个能镇宅的宝物。那裴老板果然才智过人,立即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先是放话出去说是驸马那神笔避火,然后又说,避火谐音也是避祸。他自己花了大价钱钱,请驸马去写了几幅字,又画了几张画,一时卖得洛阳纸贵。
这名声出去了,那支神笔连带驸马身价也上去了,于是两人开始四处卖字,至于怎么勾搭,怎么分账,杨惟德就不知道了。倒是沈括知道一些前情,驸马买了裴掌柜假画在公主面前出了丑,然而却又是不打不成交。随后这裴掌柜借怀良的人情,又修补了与驸马关系。当时裴掌柜就万般阿谀想要求见那支笔,这一幕发生时,沈括还就在边上。
如今想来,裴掌柜这样巴结,其实已经在构思他的商业计划了。但是让沈括不解的是,驸马毕竟是文士,还是官家外甥,也不愁吃喝,怎么肯这样抛头露面就为了赚这种不甚体面的钱。倒是那杨惟德又补充了一个八卦,说是驸马与曹皇后有嫌隙,觉得公主与自己不睦,是皇后身边人挑唆。皇后几次想借他的这支笔看,驸马就是不肯。所以驸马故意四处招摇,也是为了显露这支神笔,气气曹皇后。 杨夫人听不得老杨如同街上妇女般,就会传这些道听途说的见闻,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沈括吃完饭就会原来自己那间屋子睡去。自从回到东京,他还没有好好睡会儿,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然而琐碎梦境却纠缠着他。在梦中,他看到了宋州月老庙的那棵巨大桂树上的密密麻麻的红绳,红绳里还缠绕着一个人,分明是小苹,似乎已经死了。他想要去救她,拼命奔向那棵树,却不料树越长越高,根本伸手不及。
他被这个噩梦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开始思忖这个梦是凶是吉?然而又觉得自己纠结于一个梦的吉凶,太过可笑。正要倒头再睡,就听到外面喊声响起。
“帽妖,帽妖,有贼,快些来人啊。”
听那带破音的喊声,分明就是驸马。
沈括赶紧下床,也来不及穿衣服,只穿条裤头就冲了出去。
他不比其他睡死的街坊,所以来的最早,冲到驸马府门口时,也只有他一人。他倒是也奇怪,这一幕恍如隔世般又出现了。怎么每次驸马家有事,自己都第一个到场?
正想上前,就看到墙头上翻滚着一团云气,紧贴着屋檐飞走了,看着正是帽妖。今日正是六月十五,月圆当空之时,原本帽妖总是躲着这样月光皎洁的日子,这给了沈括千载难逢的时机。他定睛仔细观瞧。却见那团白烟前似还真的有几缕绷直的丝线,却似乎又没有。再想要细看,那帽妖翻过屋脊不见了。
“可惜啊,就差一点。”他猛拍大腿。
府邸大门吱呀推开。举着马桶、脚盆,扫把的家丁们一涌而出,他们左右看没看到帽妖,大家似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做什么?”沈括大骇道。
那边管家和家丁,定睛认出是对门的沈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