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公须知,这其中不止是弥勒教一伙,还有辽邦的势力。若是辽邦趁我大宋人心崩坏时,再以天命不再为理由,用兵南下,岂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包拯这一问确实问到要害处,到底是群臣间长远的制衡重要,还是国家立即要面临的危险重要?那样才是国本?
“包龙图所虑的,我也自有分晓。”
“愿闻晏公高见。”
“借贼手毁掉天书,乃是一得。然而北兵可能借人心混乱之机南下,却是一失。包龙图可是这个意思?”
“正是。”
“然而,若趁贼手引得陛下疑心,将那丘八狄青一并除掉,从此我大宋重回就是二得。如此我大宋又重回以文治武的祖制。便是以二得换一失。陛下经此一事,也就不会再动,以星象乱朝政,以武人制士人的心思了,从此也就太平了。”
“这……”
“包龙图且慢,听老拙我说下去。我也看了进奏院邸报。虽见北兵调动,也停了榷市,却没见到辽邦北府兵马南下。未见塞外马场军马聚集。昔年辽国用兵,都是从开春准备马匹,整治兵器,必然有些动静,然而今年已近七月,却并有用兵的迹象。可见,即便要南侵,今年也已经来不及。若等到明年开春再动刀兵。想来以包龙图的手腕,怕是早就把弥勒教剿灭,人心怕也早平复了。那辽邦知道我大宋无懈可击,也自然开了春夜不敢再出兵?”
“呵呵呵,不错不错,晏公三朝元老,见多识广,所言有理。”文彦博附和道,“包希仁担心的无非是人心恐惧。然而自正月起,弥勒教搞出的那些谶语童谣,一时间确实人心惶惶,可惜到了四月,却只是酒肆茶楼里,百姓津津乐道的故事了。呵呵呵,人心善忘,尤其这些不读圣贤书,不闻天下事,只求温饱,浑浑噩噩的市井匹夫,都是些乌合之众。所谓人心变乱可能撼动朝廷根基,妄言了。哈哈哈……根基从来不是升斗小民,是我们这些人。我们不乱,天下就不会乱。”
“文相公此言差矣……”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文彦博和晏殊一起大惊失色。这里竟然还有第四个人?而且这个声音还那么熟悉?
佝偻着直不起身子的狄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怀良紧跟在后面也出来了。
晏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色煞白,惊得唾沫从嘴边滴落也没发现。
“狄某一介丘八,蒙晏公看重竟然身居二得之一,愧不敢当。不敢当。”
狄青向晏殊作揖。老包恶狠狠看向怀良知道是他自作主张,最近他身边自作主张的人太多了。不过转念一想,怀良是个懂是非通道理的,或许狄青还就是破解之人。
“我刚才所说文相公此言差矣,实则想说的是升斗小民最不可轻忽。老夫半生攻伐,最清楚人心崩坏,就是崩坏了,从此不可收拾。当年官军与西夏铁鹞子交战,无非一阵而败。就是人心崩了。都说那西夏兵周身瘊子甲,不须火炼,冷锻而得,箭矢不入。所以不等交战,只对阵,军卒人心便怯了五分。这样的军阵一冲也就跨了。即便将帅知道厉害也无用,因为千万兵卒的心防破了。军阵如此,一国民心岂是儿戏?若人心崩坏了,都以为大宋天命没了?如何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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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步步后退不敢回答,他和晏殊都没有从恐惧加尴尬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刚才说狄青是丘八时说的口沫横飞,这下丘八真到眼前,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狄青转向晏殊:“相公,刚才说,辽邦北府未动,可见今年不会用兵。此言大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