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看着这鞋,真是又气又恼,他是个缜密的人,换了这种鞋,就不怕她跑出去了吗?
他那厢倒很称意,舒展着眉目引她入座,抬手替她斟酒布菜,一面道:“上回与你单独对饮,还是我弱冠那日的事。前阵子你因向识谙失踪,气我恼我到今日,我这颗心,不知被揉碎了多少次……可是一见到你,无端又痊愈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南弦垂眼盯着酒,他这样娓娓说着,自己心头也默默牵痛了下。这段感情,若是他的一厢情愿有多好,自己就不用痛苦纠结了。可惜她不够坚定,沉迷于他的诸多手段无法自拔,到最后莫名与他纠缠不清,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颗心……揉碎后又重组的不单只有他,自己何尝不是。愁肠百结,事事不遂心意,回想起前阵子的强颜欢笑,竟有些可怜自己。可她又恨他,是他搅乱一池春水,又往里头砸石块,成也在他的心计,败也在他的心计。如果不是他促成识谙去川蜀,自己不会与他反目,九死一生后的识谙也不至于忽然改变心意,要与她遵父母之命。
偏过头朝外望了眼,天已经黑透了,屋子内外都点上了灯,心里装着事,难免食不知味。
他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赶在今夜回到向宅吧!无所谓,她只管去想吧,反正说破天也走不出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独处,做什么要浪费呢,他往她盏里注酒,复又朝她举了举杯,“我敬你。”
南弦心烦意乱,想发作,又担心惹急了他,后面不好施为,只得举杯随意喝了一口。
他却含着笑,好整以暇问她:“你在想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外面的事你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处置就是了。”
交给他处置?最后弄个鱼死网破吗?
南弦忍了又忍才道:“神域,你我活在世上,总会有许多掣肘,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任性而为……”
可他却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有回旋的余地,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活得高兴些?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不断屈就,不断违背自己的心意吗?我知道你字字句句都向着你那位阿兄,但你还记得吗,早前是他拒绝了你。你一直盼着他从南地回来,回来后完婚,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谁知他根本不体谅你的处境,只肯与你做兄妹,以至向家人抓住机会就将你扫地出门,这不是他造的孽吗?如今他在川蜀历了劫,才又想起你,要与你遵什么父母之命……”他的笑意满含讥诮,“原来父母之命重不重要,全凭他
”
南弦面红耳赤,握着拳道:明白个鬼,你就是诓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提起繁复的袍角,慢吞吞趋身坐在榻沿上,偏头看了她一眼,“就算我诓你,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可见你不敢断言自己有没有说,因为你心虚,明明喜欢我,却要硬着头皮嫁给别人,你问心有愧,对么?”
南弦被他说得无力反驳,案上跳跃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眼,他认真凝视她,那双眸深邃如无底深渊,差点就哄得她点头了。
好在她有定力,蹙眉道:“你转过头去,别这么看着我。”
他说为什么,“你从我眼中看见什么了?让你这样避之唯恐不及?”
她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你心怀不轨,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还有脸问看见什么了!”
这话震惊了他,他愕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南弦呢,说完就后悔了,兀自懊恼着,怎么一时脑子没跟上嘴,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氛在彼此间萦绕,她虽觉得难堪,但过后再想想,诚如他所说的不破不立,干脆让他知难而退,或许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