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有,那根基底子打得不够扎实,那便是纸糊的境界,不值钱,一捅就破,换成人的话,即是一杀即死,废物中的废物,捉对厮杀连比自己境界低的人都打不过,顶个什么用场?
不如趁早在家上吊抹脖子算了!
昔年不知愁滋味,欢欢喜喜度日的富家公子哥,如今已有二十岁的年纪,终于逐渐明白了人生天地间有多么不易,自己身上挑着的那副无形担子,又有多么的沉重。
身上若无千斤之担,本该潇洒飘逸的青袍风流年轻人,又何必那般酷爱借酒来浇愁?
借酒浇愁,愁更愁了又如何?
饮后飘飘然,滋味甚佳,纵使苦涩,亦自问夫复何求焉。
几乎绝大多数,凌真在独自喝过酒后,都不会主动用真气震散满身酒气,为的就是让头脑不甚清醒,保持晕晕乎乎的一个半醉状态。
这等不亚于“酒仙”,如同天山神仙般的潇洒境地里,他才能稍微忘却一些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应尽的种种责任。
父亲,母亲,姐姐,姐夫,还有其他一些长辈们的殷切期许和盼望。
神元藩属的世袭王位继任,山庄几十万铁骑总该有个共主。
传承百年来的偌大家业,不可让爹爹,让凌之一姓蒙羞。
靠自己的力量,杀掉一些着实该死的仇家,报仇雪恨……
除掉这些困难之事外,就算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一个“娶妻生子”,此事,都让凌真大感头疼,内心焦虑。
自觉刚及弱冠之龄,谈甚嫁娶的事宜都还为时尚早,但却总也架不住爹娘的唠叨,喋喋不休。
毕竟那日在比武胜利后,是自己主动放弃了与那千金王朝南宫家的婚约,撕掉契约书,舍掉了那一桩自己压根并不喜欢,但在外人看来,很是门当户对、女貌郎才的姻缘。
凌真很清楚,心知肚明的一点,那就是自己母亲姚樱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了,每天服下的药物也越来越多,活脱就是个药罐子,连神仙也不知她还有多少时间能坚持下去,可能最多不到十年?或是说连几年都已没有。
而自己身为儿子,唯一的儿子,是不是应当趁着老母亲还活在人世,娶上那么一房媳妇,生上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让娘亲抱上一抱?
也算圆了姚樱晚年的一大心愿,凌真这个儿子,也算尽到了孝道,问心无愧了。
可是这很难的,太难了!
令人懊恼的是,他根本遇不到心甘情愿去迎娶过门的姑娘,一个都没有,这红尘凡间,女子何止千万?
却竟是无有一人,能让凌真真正砰然心动,从而生出想要让她成为自己妻子的想法。
要么就是些根本不值钱的庸脂俗粉,要么就是像萧裙、冷妙音、施甸甸那种心怀不轨,想法凶恶歹毒,望图致自己于死地的家伙。
茫茫人海,偌大人间,找寻到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甚多感情,投入莫大精力,能与之携手相伴余生的女人何其之难,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就算找到了,娶回家了,又能如何?
凌真对自我的认知,已经很是明确,正如他亲口对许白绫说的那番话一样,自己还那么弱,别说握住藩王的虎符,就算自己的那条性命,都还不一定能握得住。
搞不好哪天运气不好,出个门就被人削下脑袋,兴高采烈的提头领赏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八方皆敌,若是有了爱妻,有了子女,他们该当如何自处?
性子丢了命,孩子自幼便没了爹爹,连妻子,也要从此待在家中守寡么?
粉身碎骨浑不怕,但纵死,凌真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处处皆是拦路虎,大道之敌人!
除了不断地修行登高,发狠练功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对于凌真的意义价值,其实都不大,没用。
因为性命唯有一条,丢了就是丢了,即便魂灵转世,死魄附体,那也不再是凌真本人了。
就像南黎国武将王鸿那样,徒劳无功,护住了女儿的残魂又何用?总会再度消亡,若云雾般抓之不住,死人岂能与活人相提并论?
所以务必要好好珍惜己命。
该如何珍惜?
努力让自己变强,强到没有人能杀得掉自己。
这样才算把命,牢牢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否则,皆是虚妄。
凌真已经想好了,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大道圆满、修为通神,一定娶他-娘的十个媳妇儿,生下二三十个儿子女儿,满屋子转那种。
让母亲姚樱怎么抱都抱不过来,整天笑呵呵的,乐开怀,益寿延年,活过一百岁。
届时,莫说什么藩王权柄,纵是把那皇帝老儿的龙椅让给自己来坐,那也丝毫不慌,高居庙堂之巅,统敕天下,威震八方。
管教那群藩俯首,万邦来朝,亲手治出个功在千秋、福泽苍生的太平盛世来!
目标足够宏伟远大。
而眼下,自己就还只是个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剑修而已。
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年轻人很不是滋味,于是饮酒更甚,有时候,还会半夜烦躁得无法入眠。
比如像今夜这样。
难以入睡的情况下,百无聊赖,无甚意趣可言,只能进入镯子内部的归墟秘境,提着两壶品级不赖的上好酒水,与亦师亦友的许姐姐一块儿分喝。
这一夜,通过对话聊天,凌真对这位喜穿石榴红裙的惊艳女子,有了一个近乎全新的认识。
在听完凌真那阵愤愤不平的怨天尤人之后,许白绫十分耐心,用好言好语,加以安慰和疏导。
一阵见血的点明了凌真好高骛远的性格缺陷,甚至到最后,还用自己的真实经历,来劝其务必要乐观、积极,胆子尽量大些,莫要害怕刺杀。
举世为敌又有何妨?
许姐我可是当年大虞国邪派必杀榜的第一号人物,早被杀得惯了!
江湖人,生死皆有命数,即便被杀上几次,也是不打紧的,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世上活法千万,你既可以是恣意搅动武林,闹得天下皆知的顶级风云人物。
也可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胸中无愧的清修问道之士。
二者皆可,前面要走的路,随你自己选择。
凌真听了那些话后,也类似幡然醒悟了一般,知道了原来女人的内心情感,也能丰富到那等程度,许姐姐分明已是画地为牢多年,与那遁入空门的佛教信徒,没什么大的差别,却还是会在提及往事的时候,不自禁泪流满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