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念说着,视线又扫过他身上沾湿的睡袍,弯腰从床头柜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先擦擦脸,我待会儿再给你拿干净的换上。”
不等傅司衍开口,她就自顾自忙活起来。
先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来,又从衣柜取来新睡袍,整齐叠放在床边,接着拿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傅司衍静坐轮椅上,看着那道来回忙碌的娇小身影,眸底的沉郁不觉消退几分。
等舒云念全部忙完,她走到傅司衍面前,见他手中还剩半杯水,轻声问:“不喝了么?”
傅司衍嗯了声。
“那放在床头柜上吧,要是半夜渴了,可以直接拿了喝。”舒云念说着,弯下腰,要接过他的玻璃杯。
傅司衍却抬起眼,一双漆黑狭眸定定看向她:“看到我这样狼狈,你后悔了吗?”
舒云念微怔:“……?”
傅司衍薄唇轻抿:“嫁给了一个没用的残废,连倒杯水都费劲。”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中又透着一丝嘲意。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说,舒云念心头略堵。
短暂对视两秒后,她轻轻摇头:“没有,我没有后悔。”
男人搭在轮椅上的长指微动。
舒云念拿过他手中的水杯,搁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重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谁也无法预测意外的来到,遭遇那种事故并不是你的错,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傅先生,我看过你的病历单了,从你发生事故以来,大大小小一共经历了七十八次手术,尤其前三个月,只能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失去生的勇气,可你却坚持下来,这已经很厉害了。”
七十八次手术,吃不完的药,打不完的针,无法动弹的身躯,大小便不能自主的尴尬,生而为人尊严在病床上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如果像沈丽蓉那样失去意识,倒不用去面对这些。
偏偏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所以得清醒得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手术病痛,清醒得看着自己像个废人,只能被护工搬来挪去,清醒得接受自己余生可能再也无法行走的事实。
舒云念想到自己偶尔生理期疼痛,都觉得生无可恋,何况切肤断骨的痛苦……
“而且,我有问过医生,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坚持复健的话,是有希望重新行走的。”
她本来还想说些鼓励的话,触及男人清冷的眉眼,又咽了回去,连着声音也低了些:“我知道复健很辛苦,但有希望总比毫无希望强。如果你不想复健也行,反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喊我就行。”
傅司衍眼皮轻垂,并未出声。
舒云念见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只当他还在为狼狈的一面被她看到而不愉,悻悻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屋内一片静谧。
她走到门边,轻轻合上,又忍不住往门缝里看了眼。
好巧不巧,轮椅上的男人忽的也抬起头。
舒云念心头一跳,“啪”一下赶紧关上门。
好险,差点又要被他当偷窥女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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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舒云念躺在床上,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傅司衍摔倒在地上的一幕。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轻叹,好惨。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迷迷糊糊睡着后,她还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傅司衍是被冲上海滩的美男鱼,被渔夫的网笼住,躺在沙滩上动弹不得,奄奄一息。
她碰巧路过,把他救了回去。
美男鱼醒了过来,并说要以身相许,不过他要先回海里和巫婆做交易,换一双腿,再回来找她。
她欣然答应,之后就盼啊盼,盼着美男鱼回来。
终于等到美男鱼回来了,新婚之夜喝交杯酒,她却中毒了。
她捂着胸口不可置信:“你为何害我?”
美男鱼居高临下,冷漠睥睨她:“愚蠢的人类,我早就告诉过你,收起你可笑的同情心。”
《渔夫和美男鱼》的故事,到此结束。
舒云念恍恍惚惚睁开眼,忍不住抬手扶额。
真要命,这做的什么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