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替小公主关好门窗,擦去了槛上的鞋印。
怀清说得不错,他们从偏僻的蜀地来到国都,空降式地占据了咸阳偌大的丹砂市场,已然得罪了不少咸阳权贵商贾。
商贾历来游走于黑白纵横之间,他们须得找寻合适得当的靠山。
阿枝不太明白为什么怀清看中了嬴荷华,她虽是嬴政的女儿,却也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公主。
她来到古霞口之前也不太明白,直到她亲眼看见这个公主如何让这些比她年长的人甘心为她所用,公主言辞之间擅长驭人之术,行事且不着痕迹地借势设局。
论脑力、心力、她不输任何男子。
在旬阳的时日,嬴荷华的日常既正常也很奇怪。
很多次入睡之前,她都会拿着脖子上的玉佩轻声念叨着她父兄的名字,又或者是一遍又一遍翻看张良从邯郸送来的书卷。
张良还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少傅。大老远地,他都能记得她是他的学生,他在惜字如金的帛书最后一句,总能记得提醒她要她今日读哪些儒学典要。
阿枝今日抱来一卷《春秋》,明日又是一卷《中庸》。
她不在院子中堆雪人,也很少逗兔子,大雪天里,她能安静地把张良给她布置的功课全给看完。
阿枝表示疑惑,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她都能看得下去?还能半晌不放手?
若是发现了张良顺带的问好,她能反复看上好多遍。
偶尔嬴荷华会露出不似她这个年龄的神色凄然,尤其是在蒙毅处得知李牧死于井陉郊外的那天,她晚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夜宵也没有吃,她往书卷上写了不少奇怪的文字。
当日许栀给张良的密函上,所诵的不是黄道周的全文,在黄道周的诗文中,他写了李牧的结局。而她认为会有转机。
殊不知,这是一次显而易见的悲剧,只是许栀不肯承认罢了。
她只能道一句‘将军瞑目’,然后在火中投入帛片,焚灭剩余四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