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别过头的瞬间。
纵使下狱至此,囚困数月,到底也是张良,保持绝对的洁净,淡色月光几分惨淡,映他若披烟雾,如对珠玉。
扶苏是温玉,张良便像水、彻寒的冰。
他排斥的举动,躲避的神色,令许栀觉得从前种种在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先爱上的人,总会率先低头,止不住的再低一些,以至声嘶力竭。
还好她不算一个自甘垂怜的人,于是动作出乎意料的直接,更比当年的嬴政还要蛮横霸道。
她俯身,掌住他的肩,伸手将他的脸拧了回来,迫他与她对视。
“你别逼我。”她说。
他没想到,她在狱里也这样大胆,于是他要捉住她的手腕,企图拉开她。
哪知道嬴荷华手一挡,就别开了他。
张良跽坐在侧,被她这样一按,几乎动弹不得。紧接着,他颈上一沉,耳侧一重,乍然响起女子略带嘲讽的笑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和你演什么决裂的师生。我啊,还是更喜欢子房从前那种温情脉脉、醉玉颓山的模样。”
她声量极小,嗓音在最后一句微微上扬,张良心一紧,她搂他的手也不重,甚至轻柔。
但她瞥到他的目光却满是锐意。
张良说不出什么话,在他眼中,这一回该是她亲自带着决绝的旨意来到了早为他打造的囚牢。
其实韩安和他父亲说得不错,剥离了其乐融融的表象之后,如此局面,不过是延后几年。
一时之间,风从窗中钻进来,浮动他额前碎发,从耳后吹到她的眼前,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对许栀来说,他本就不是那么平易近人的气质,从始至终是凌若秋霜的。
她不想将多余的揣测加在他身上,这一问,是她张了口要求自己闭嘴,却也无法不想要明白的问题。
他眉目之间依旧清隽疏朗,是她原原本本的将他从那个崇高的位置拽了下来,是她作为陨石的存在,突兀的改变了他前半生的轨迹。
她不要他痛苦,却又偏偏带给了他这样多的痛苦。
她当要承担她爱上他的全部后果。
反复清醒又反复折磨。
“为什么帮我。”她不是疑,而是在质问。
张良微怔,她是这样的聪慧,他早该想到,他让张垣书于芷兰宫、用旧年的交情说动淳于越,是如此粗浅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