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清俊隽永的少年人朝我伸出手,脸上带着温和如日初般的笑意:
“我叫公输忌。”
我伸出手和对方短暂的握了一下手,同对方微冷的指尖一触即分:
“李留白。”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我熟悉新环境里面的一切,包括一个全新的名字。
在碗窑村中的岁月被逐渐拉远,有时,我竟也下意识的会以为我原本就是这个名字。
对方似乎知道我是谁,并不打算在此纠结,而是开口说道:
“小白妹妹,你的二叔在同我父亲说话,可能要晚些,我们去别的地方等吧?”
屋里面原来还有人,可内里刚刚交谈的声音却已经消失,我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定一门之隔的书房内有两道呼吸声,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那我们一起散散步吧。”
内里有两道呼吸,但二叔没有提出让我进去之类的话,并且在我们对话时保持了沉默,显然是默许了公输忌的提议。
大人这种生物,可能总觉得自家孩子永远长不大,总觉得有什么话孩子都不能听。
我点点头,随着公输忌一起下了楼,稍前我半步的少年人似乎非常不放心我,几乎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看看我有没有掉队。
我们二人穿过回廊堂前的余晖,穿过蔓蔓的草坪,穿过别墅区的小径,穿过庄园外的小溪最后停留在了一片藤蔓余荫之下。
公输忌站稳脚步,深吸一口气,道:
“我觉得我们不是散步的,我们是出来拉练的。”
谁家好人,能一口气走十个公里?!
我清楚的从他脸上看到这么一句话。
公输忌分外得天独厚的脸上划过一丝愁容,额间也多了些细密的汗珠。
赏心悦目。
只有这四个字能够描述此情此景。
我的视线顺着对方额间细密的汗珠下移,划过他高挑的眉峰,琥珀般的眼瞳,挺立的鼻梁,最后定格浅绯饱满的唇畔
【今日教的是一个礼仪常识,请务必牢记——
和普通朋友说话时,请将视线放在对方的眼睛上,尽可能让对方感觉自己有在被聆听,如此也能恰到好处的表达出对于对话的重视。
看熟悉一些的朋友可以看鼻子颧骨等三角区,放松,交谈,也不会带给人视线上的压迫感。
最后有关于嘴巴喉咙等地方
请务必等到你有十分心跳的人,才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这些部位,切记,切记。】
我心中第一时间回想起了心理老师同我说过的话,随之而来的还有第二句:
【您天生有些情感缺失,您父亲一定也是花费了很长时间和您建立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对于您这种患者不,我的意思是,对于您这种人士来说,迟钝是非常正常的不太懂情感以及分寸的话,请务必牢记我的话,先用礼貌的方法对待对方。
有什么事情,请第一时间按照第一想法说出来。】
第一时间说出来?
我在公输忌略有疑惑的目光中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
“公输忌,你能给我亲一口吗?”
我指自己的嘴,示意突然呆化的对方:
“你的嘴巴看起来真的很好亲。”
没有人回答我。
等待我的就只有公输忌连连后退,直到落入身后小溪的‘噗通’声。
他跌坐在只有脚腕深的明净溪水之中,脸上的绯红更胜秋天的枫叶。
我朝他伸手,他也不上来,一直待在溪水里面和我耗着。
一直等到后面有人来寻我们,公输忌才站在溪水里面,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姗姗来迟的二叔脸上颇有余怒,对着尚在溪水里面的公输忌就是一顿输出:
“你把我闺女带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我就和你爹说几句话,让你带着留白走远,没让你走这么远!”
“你就不能哄着小姑娘带着去荡荡秋千,买买裙子,陪着她玩吗?”
“还好是你掉进去,如果是留白掉进去,你非得仔细你的皮!”
这说的话,不说是黑白不分,起码也算是乾坤颠倒。
但我还是趁机点头,顺便告状:
“对,怎么就不能哄着我,顺着我的意思,给我亲一口呢?”
“小气。”
二叔猛猛点头:
“真没想到,我以为我醒的早算是好处,但忘记了人的性格可能不一样!”
“你这孩子,真是小气,让我家乖宝亲一口嗯呃?”
二叔发出一声驴叫,目瞪口呆:
“什么亲一口?谁亲谁?谁?!”
姗姗来迟的另一位黑衣中年汉子,原本似乎准备解救溪水中的公输忌,但听见这句话,不仅顿下脚步,甚至调转方向扭头就走
那天很吵,我就记得庄园外全部都是二叔愤怒的咆哮声。
我当然没有亲到公输忌。
我被二叔一把揽在腋下,夺命似的抱回了自家别墅。
公输家的父子就此告辞,令我着实有些可惜。
二叔挠着头,一脸憔悴,终于在他第三十遍路过看书的我眼前的时候,我问二叔:
“我不能这样说,对吗?二叔。”
“老师教我的,难道是错的?”
我想从二叔的口中得到答案,但二叔似乎也不知道答案。
二叔一脸欲言又止,面容之上愁苦与百思不得其解并存。
他又再一次翻看起了那本在这两年时间里面看过无数遍的那本‘无字天书’。
一直到月亮西沉,我缓步走过去按住他癫狂似翻动纸张的书籍,他这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留白,你不会错的。”
“公输忌那小子不给你亲,是他的错。”
“你才十四,你懂什么?有错也是没错的,他亏大了。”
二叔缓缓的碎碎念着这句话,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不会错的,只要顺着你心意来就好,无论是怎么样,二叔一定会为你了结后顾之忧。”
“无论你犯什么样的错,二叔这回一定会成为你的后盾。”
“你不必太理智,也不必一辈子只做对的事。”
好僵硬的话,而且我真的亲眼看到了二叔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书。
二叔在这两年时间里面,总是会说这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鼓励,温柔的话层出不穷,这是他这个糙汉子从前从未说过的。
我听不懂,不过二叔可是阿爹,他说的话,我一定会听,会相信。
于是我摸向了二叔蓦然落泪的脸,问道:
“那我没有犯错,二叔为什么要哭?”
我不懂,我还是不懂。
我心有些慌,我还是觉得我做错了。
二叔却说:
“不是你的错,留白。”
“是二叔的错,这两年的顺遂,让二叔忘记了冥冥之中,这世间还真有命数使然,全以为自己能够替代所有人”
“没有在碗窑的初遇又如何呢?总会有下一个碗窑的,而且,总会有那场心跳的,那个木连理,那场奔赴雪国的列车”
“事情总会发生吗?那么痛苦,可偏偏就会发生”
“二叔错了,或许二叔真的错了。”
二叔碎碎念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对我说道:
“留白,二叔带你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从前的事,未必再有,已行的事,未必再行”
“你会明白世界是和善的,温暖的。”
“二叔带你去常州,带你去云梦,带你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这回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害怕的。”
这说的话,不说是黑白不分,起码也算是乾坤颠倒。
但我还是趁机点头,顺便告状:
“对,怎么就不能哄着我,顺着我的意思,给我亲一口呢?”
“小气。”
二叔猛猛点头:
“真没想到,我以为我醒的早算是好处,但忘记了人的性格可能不一样!”
“你这孩子,真是小气,让我家乖宝亲一口嗯呃?”
二叔发出一声驴叫,目瞪口呆:
“什么亲一口?谁亲谁?谁?!”
姗姗来迟的另一位黑衣中年汉子,原本似乎准备解救溪水中的公输忌,但听见这句话,不仅顿下脚步,甚至调转方向扭头就走
那天很吵,我就记得庄园外全部都是二叔愤怒的咆哮声。
我当然没有亲到公输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