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乱哄哄的，刚来的冯琼急得眼神凌乱，面容急切，不时地张望，见乔岩淡定自如地聊着方案，焦急地打断道：“乔主任，外面乱成一锅粥，看你一点都不着急，要不先去处理吧，我按照你的思路整理一下。”

乔岩弹了弹烟灰，平静地道：“急有什么用，迟早要面对，先让姜经理处理，一会儿我再出面。现在什么都没有，无论怎么解释苍白无力。”

很快，姜泽成又跑了上来，气喘吁吁道：“乔董，职工们情绪有些激动，我怎么解释都不听，非要见你。另外，我给刘建林打电话了，他说有事来不了，你看……”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乔岩本想发作，愣是压了下来，掐灭烟头起身出去。

会议室在一楼，不大的房间挤了满满当当，门外还站着不少人。乔岩进去后，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个个满脸悲愤，情绪激亢，姜泽成扯着嗓子介绍后，众人压根不相信眼前的乔岩是他们的“领导”。

“姜泽成，你糊弄谁呢，随便拉出一个人就是领导，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我要见你们大领导。”

“对，一个小屁孩能做了什么主，真当我们眼瞎啊。”

众人七嘴八舌叫喊着，乔岩走到主席台上坐下，环顾一周，调整呼吸道：“各位长辈，我叫乔岩，是刚刚上任的国投集团负责人，你们可能觉得我年轻，涉世未深，能力不足，有这样的看法是正常的。不过，不必在乎我的年龄，只要能为大家办事，年轻又何妨？”

“我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更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来到国投，就是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在座的每个人，你们都为金安县的发展出过力，发过光，添过砖，加过瓦，献出了青春，付出了汗水，你们是值得尊敬的。”

乔岩以此为开场白，让嘈杂的会场顷刻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乔岩对自己的控场能力还是有信心的，面对这样的场景经历了太多，连“穷山恶水”王家沟的“刁民”都治得服服帖帖，更何况有后顾之忧的企业职工。他坚信一个道理，只要不与民争利，再难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乔岩继续道：“我今天上任第三天，国投集团又刚刚组建成立，乱七八糟的，什么工作都没开展。这就好比自己家办事，总得先把人员召集到位，才能推进接下来的工作。”

“我原计划每个企业挨着走一遍，了解下企业的情况，听听大家的呼声，这不还没下去，你们就来了。心情可以理解，换做我，我也会这样做，毕竟涉及到个人利益。不瞒大家说，我父亲是糖酒公司职工，也在此次改革的范围内。”

“既然大家来了，那就以我个人的理解给大家说说为什么要国企改制。有些事我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全县29个企业，目前能正常运转的有几个？寥寥无几，绝大多数挣着微薄可怜的工资苦苦撑着，靠着县财政输血续命。”

“据我了解，县财政每年给各个企业要补贴六千多万，用于缴纳养老保险和工资发放，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当然了，大家作为金安县人，理所应当享受财政红利，但大家想过没有，我们的厂子还能坚持几年，有可能起死回生吗？”

“就拿服装厂来说吧，当年物质匮乏，生活水平低下，供应着全县人民的穿衣。进入新世纪，南方成千上万家服装厂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加上外资的大量涌入，靠着新颖的款式，低廉的价格，柔软的面料很快占领全中国市场。有的国营企业察觉到危机，迎合市场很快转型，有的成功了，但绝大多数都败下阵来，倒闭的倒闭，收购的收购，市一级的服装厂都异常艰难，县一级的就更没生存空间了。”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服装厂就已经走向衰败了，再没生产过产品。直至今日，将近二十多年，服装厂名存实亡，产品早就不生产了，车间设备都不知去哪了，靠着出租房屋勉强度日，每个职工的生活捉襟见肘，难以维系。”

“再说厂子，都是七八十年的建筑，低矮破旧，有的已经成了危房，与新城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在外求学打工的金安游子，每次回来都说金安县这些年就没变过，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再看看周边县市区，城建水平向发达地区看齐，远远超过了我们，该不该改变，大家都很清楚。”

乔岩顿了顿接着道：“我刚才说得服装厂算是好的，副食品加工厂，肉联厂，还有什么奶粉厂，化肥厂等等，你们厂什么情况比谁都清楚。不改革，难道就这样存续下去吗？”

“国企改革，是国家的大方针大政策，有的地方起步早，动手早，早已完成了改制。咱们一直拖到现在，谁都觉得这是个老大难，不愿意去触碰。如今，曹书记把这项工作提上日程，这是对金安县的未来负责，也是对大家有个交代。”

“怎么改，改成什么样，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我们着手研究解决的问题。和大家说实话，方案还没制定出来，要照顾到每个人的利益，很难很难。这就好比过日子，每个孩子都不能落下，都要想办法让他生存下去。”

“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改革绝对是站到大家有利的一方去改。你们的养老保险别担心，会有解决方案的。未来的生存，我也会慎重考虑，力争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乔岩说完，会场出现短暂的安静，本以为息事宁人了，突然有个人站起来道：“乔经理，口干舌燥说了这么多，也没提到实质性的内容啊。你不能这么糊弄我们，大道理谁都懂，但能当饭吃吗，少扯没用的，就告诉我们，怎么改，我们将来的出路在哪，如果想从我们手里免费拿地搞房地产开发，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