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饭没有呢?”这时秦母走了出来问。
“留我吃了,我没吃。”
“好,好,妈正好给你留了饭菜。”
秦母把饭菜热了端了出来,秦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唉呀”秦母突然叫了一声说:“儿啊,这手怎么磨了这么大泡啊!”然后又掰开他的手学小孩数数:“一个两个三个……这孩子就没干过活,心疼死我了。”说着就拿了绣花针蘸了秦父喝剩的酒消毒,然后挑破水泡,找了干净的布缠了起来。
婚期将近,开始筹备前期的事项。此时已值初冬,太阳也开始睡起了懒觉,一天比一天起的要迟。青青的麦苗不过脚踝来高,上面沾满了层层白霜,经风一吹,化作细小的露珠,露珠慢慢聚集变大,划过尖细的叶子呲溜滚落地下。路边的树木叶子基本飘落,好似剪了毛的绵羊,又好似葛优的头顶,显得光秃秃的。那些鸟儿似乎也感到了些许寒意,叫声显得低沉而短促,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冬天来了,似乎一切都为了避寒开始收缩,唯一躁动膨胀的却是秦父,他急切盼望着秦寿的婚礼,他尽情畅想着抱在怀里的孙子。他笑醒在梦里却又唤起秦寿的噩梦,天不亮就催着秦寿起床去实现他的美梦。
被秦父催促着吃过早饭,极不情愿的秦寿还是开着摩托车去了袁家村。他接到袁萍,向乡里的婚纱摄影馆驶去。通往乡里的大道上,路上行人不绝。有的妇女骑自行车载着裹得严实的孩子,有的老头蹬着三轮车厢里坐着老婆子,还有的一家子坐在一辆电动三轮车里有说有笑,间或有几辆摩托车驶过,有的貌似未婚小青年,有的好似已婚男女,后边的女人把男人搂的紧紧的,嬉笑着远去。袁萍双手怯生生地碰了碰秦寿的腰肢,想要效仿着抱他后腰,或为取暖,或为示爱。秦寿却借故扭了一下,旋即加大油门,她只好又轻轻的把手收了回来,抓紧了冰凉的后座支架。摩托车迎风飞驰,超过了一个个行人,他们不像是一对情侣,倒像是履行一单交易的摩的主顾。
他们来到了一家叫做“绝配男女”的婚纱影楼。影楼的老板兼摄影师,还有一个女化妆师貌似他的老婆。男摄影师身材很高却消瘦的弱不禁风,五官拥挤,好似鼻子有无限的引力。女化妆师矮胖的像个冬瓜,冬瓜上像是画上的五官,扁平的看不见棱角,脖子也看不到,好像脑袋直插到胸腔。她也许有自知之明,所以脸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脂粉以作遮掩,无奈越描越黑,面目狰狞地出奇,让人不得不赞叹除了大自然以外竟然还有如此的鬼斧神工。
“冬瓜”化妆好像已自成一派,本来素气的袁萍经她一弄,显出极不自然的妖娆,好似画皮里的女鬼。秦寿惧她神笔,只简单要求描了眉,略涂了一层白粉,犹如一个奶油小生腼腼腆腆——不过是像被画皮女鬼吸干了阳气的小生。
待画好了妆,换好了一身古装礼服,“引力”便指导者他们如何摆姿势拍摄。在变换角度的时候,秦寿无意间瞥到门外有一个绑着马尾辫精致而又熟悉的身影走过。他顾不得多想,推开门跑了出去,赶上那女孩一把扯住叫了一声“林冰”。待女孩回头,却不是林冰。秦寿只好说对不起,认错人了。女孩看了一眼,骂了句神经病扭头走去。
“神经病””垂头丧气进了影楼,引力和冬瓜面面相觑,充满了疑问,袁萍却尴尬的眼里快要挤出泪水。秦寿只好说认错人了,以为是表姐。待结婚好多年以后,袁萍几乎认全了秦寿的家人亲戚,也似乎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的一位表姐。
新婚的那天,天空下着雪,大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枝上压着厚厚的积雪,一阵冷风吹来,雪块嗖嗖地落在地上,融在雪群里。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跑来跑去,寻找最佳摄像位置。家中的长辈们围着木桌,在商量事情。那些兄弟朋友们则来回穿梭着,各司其职的忙活着。女人们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说着话,不时地逗笑秦父秦母。孩子们跳来跳去,打着雪仗,等待着散喜糖。秦妍秦姿秦妙秦婷或蹲着或弓背或直腰或端抬在忙着刷盘子摞碗,以备婚宴使用。秦寿则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在众人的指挥下,做着该做的每一个步骤。
这天,所有的人都喜笑颜开,秦家的人,袁家的人,包括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唯独秦寿面无表情,脸色煞白。他是怎么把袁萍抱上车的,怎么举行的拜堂仪式,怎么给客人递烟敬酒,就像做了一个长梦一样,梦醒后全记不起来了。也许是出于绝望,也许是出于逃避,他只不过是选择性失忆而已。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婚礼的录像可以提示他并证实这都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这是热闹非凡的一天。这是欢声笑语的一天。这是筋疲力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