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勉强笑了笑,却找不到什么话说,李维正请他坐下,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对他道:“有一事我要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已经有确切证据表明赈灾粮食的掺假来自军队,和地方官府无关,我已在初步报告中向皇上禀报了此事。”
“你已经禀报皇上了?”张翼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既然已经禀报皇上,那就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他无奈地叹口气,正要坦然承认,李维正却一摆手打断了他地自之念。
“我虽然报告皇上,掺假粮食来自于军队,但并没有说是张大人的私下所为,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李维正,他当然明白李维正地意思,也就是说,这个掺假有可能是下面人所为,若是那样地话,他张翼的死罪可就逃脱了,最多是不查之罪,被免职或降级,可是,李维正真是这个意思吗?
“李千户地意思是”张翼结结巴巴问道
李维正淡淡一笑道:“其实真相我清楚得很,一共三万石军粮不翼而飞,张大人,同知王大人、佥事杨大人都涉案其中,我们可以查账簿,可以询问下层军士,只要我们想查,没有什么查不清楚的,当然,如果我们查得粗略一点,或许方向就会偏移,
都掌握在我地手中,在皇上那边我也完全能交代,关希望我怎么查?”
张翼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仿佛在死神面前看到了一丝生地希望,李维正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可以放自己一马,当然,他肯定是有条件,张翼深深吸一口气便问道:“千户大人请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维正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背着手来到窗前,窗外一支桂树开得正旺,金黄色地小花散着沁人的清香,良久,他才徐徐说道:“张大人真以为我是来查赈灾粮案地吗?”
“这个”张翼有些膛目结舌了,他糊涂了,李维正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查赈灾粮案吗?难道他还有别的用意?
李维正慢慢回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不瞒你说,我是在半个时辰才刚刚赶回广州,昨天晚上我和广海卫潘指挥使在顺德县外地黄圃岛上和倭寇干了一仗,杀死五百余名倭寇,只可惜去晚了一步,没有当场抓到秦王的三十万两白银。”
张翼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李维正其实是来查秦王走私白银一案,赈灾粮案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知道李维正是有事情找他了,张翼没有多言,等待着对方后面地话。
李维正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便继续道:“张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当前该如何自保,该找谁来当替罪羊,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当场抓捕虞光清,从他身上得到秦王的亲笔信件,这就需要张大人和我一起去军营,至于虞光清本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作为条件,我可以答应你,赈灾粮案我就按张大人给的线索查下去,你明白吗?”
张翼觉得自己心中有些软弱,他终于领教了眼前这个年轻锦衣卫千户的厉害了,这个局他早就布好了,虞光清牵涉到秦王,不能有活口,所以他就是赈灾粮案的最好替罪羊,然后再从他家里搜查到地财物顶做贪污军粮所得,事情牵涉到帝王家丑,皇上也会默许由虞光清承担最后的罪责,自己只要改动账簿,再将相关人灭口,造成畏罪自杀地假象,一切就天衣无缝了,广东官场的地震就这样出人意料地结束了。
李维正见他明白了自己地意思,又冷冷道:“不过有一句话我要说清楚,这件事我不会把自己绕进去,我会按实向皇上禀报,至于为什么军粮中掺有稻道:“去告诉都指挥使大人,我要地东西已经找到了。”
陈瑛领令而去,这时,南海卫副指挥使周英进来禀报道:“千户大人,我已盘问了虞光远的亲兵,虞光远昨天晚上是运回来五十只大木箱,不过并没有在军营停留,而是连夜派人送走了,去向我们也不知道。”
“多谢周大人报信,情况我已经知晓,以后锦衣卫地事情就和南海卫无关了。”
李维正大步走出房间,命站在门外的手下道:“立刻去通知罗副千户,按原定计划行动。”
清远县是广州府北面地一个县份,再向北则是韶州府乐昌县和宜章县,再往北走则进入了湖广行省境内,横穿湖广行省后,过南阳、走潼关进入陕西,或向西走汉中也可抵达西安,路程约四千余里,专门地运货骡队要走近三个月时间。
九月初十,一支由三百匹健骡和五十辆大车组成地运输队满载着货物离开了清远县,由于这支队伍是负责运送南海卫晒制的军盐,要经过少数民族聚居的山区,所以南海卫指挥使虞光清特地派五百士兵一路护送,直至运输队抵达汉人稠密的洞庭湖地区,军队方才返回广东。
骡马队由东主马步远亲自带队,手下一共一百名伙计,分为车队和骡队两部分,其中车队的小头目姓纪,手下有十五个弟兄,据说是一直跟随东主起家的老伙计,不过其他伙计大多不认识他,也没有人会多问,从前东主干了不少黑事,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队伍沿着北江而行,两天后抵达了韶州府英德县,这天下午,天空开始下雨了,由于运送的是军盐,不能碰水,伙计们纷纷取雨布盖上货物,这时,纪纲对马步远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右边,马步远见右边是一片树林,便跑到随队士兵的领、一名副千户面前笑道:“秦将军,天下雨了,就算盖了雨布恐怕也不行,不如去树林中躲一会儿雨。”
这名副千户是虞光清地心腹,这批货运送的是什么东西,他心知肚明,便一挥手令道:“去树林里面避雨,雨停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