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矩很激动。
权倾朝野的太傅对他赞誉有加,天可怜见,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官看重他。
司马越也很满意。
他现在对州郡兵乃至禁军都没什么信心了,觉得他们战斗力太差。于是把目光放到乞活军、坞堡帅、流民帅、世家部曲身上,多方延揽,意欲收为己用。
幕僚们提供了一份名单,李矩就是其中之一。
一番交谈下来,他发现李矩果然忠心耿耿,不由得感慨万分:司马氏享国数十年,终究还是有忠臣的。
舒爽之下,赏赐颇多,并留李矩在府中用饭。
席间谈笑之声不断,直到一封捷报传来……
主簿郭象游玩聚会去了,因此今日乃另一位主簿卞敦当直。他不是傻子,实在不想在太傅高兴的时候触霉头,但没办法,谁让太傅叮嘱过,河北战事的消息要第一时间通禀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太傅在听闻野马冈之战的结果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李矩有些疑惑。
传闻邵勋乃太傅爱将,每次相召,必出师以从。此番刘汉七将寇河北,裴豫州丢下大军逃走,王车骑屯于东燕,按兵不动,唯邵勋深入河北,大破贼人,一举收复名城。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为太傅增色吗?
怎么太傅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在司马越知道席间有客,暗暗平抑住翻腾的心绪后,强笑道:“邵——太——全忠果然有本事,不负吾之厚望。先前在汲郡破王桑、刘灵,便已初露峥嵘。此番再败石勒,河北无忧矣。好事,大好事啊!”
卞敦凑趣笑了一声。
李矩则十分神往:“鲁阳侯不待援军齐至,便锐意北上,数破敌军。如此豪情,真乃大丈夫也,恨不能相见。”
卞敦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对李矩使眼色,十分纠结。
司马越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同时感到一阵阵头晕。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不过这几年愈发严重,有时候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就好像头脑“窒息”了一样。
在这间歇性的大脑窒息中,邵勋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個符号,对他的病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野马冈之战,呵呵,野马冈之战,你为什么不败呢?
“太傅。”李矩还在兴头上,继续说道:“鲁阳侯这一仗赢得干脆利落,大振河北军民士气,便如当年苟道将迭破公师藩、汲桑一般,神勇盖世。太傅得鲁阳侯,幸矣。”
卞敦差点扶额哀叹。
李矩你搞不清楚情况,就少说两句行不行?
一下子提了苟晞、邵勋两个名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俩可都是太傅曾经十分信重,逢人就夸勇武盖世、韬略满腹,后来又都闹翻了的“爱将”啊。
虽然卞敦也不太清楚为何太傅总和有本事的人闹翻,但闹翻已是事实,你还这么夸,真是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