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院律法司参议孙麟书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面前的小几上,然后从一只碟中抓了几颗杏仁,慢慢地嚼着。
“怎么,陛下折腾完你们敕令院,又要对元老院动刀了?”长安府右通判祁庆宇笑着问道。
“陛下对敕令院和元老院发难,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兵备事务部考功司主事薛彦温说道:“新的一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推举前后耗时近两月,迟迟无法确定人选,而且陛下所属意的几名阁臣不是出了事,就是被两院所否决,定然是引得陛下为此恼怒不已,准备秋后算账。”
“是呀,此次内阁总理人选推举,竟然耗时两个月,使得政府长期停摆,为我大齐建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孙麟书苦笑着说道:“先是内阁资政、工商事务部尚书郑师良因为家中的葡萄架倒了,闹得满城风雨,让无数人看了笑话,不得不自请外放,避往黔州为任。随后,又是内阁资政、殖民事务部尚书马惟允爆出教子无方、戕害无辜女子的恶劣事情出来,导致两院临时废除了他的总理推举资格。最后,两院遴选和推举的数名总理大臣人选又都被陛下接连否决,以至于内阁难产。这番情形,啧,还真是让人看着揪心无比。……很显然,两院代表是不愿意看到陛下独揽大权,从而在内阁也获得更多的话语。”
“呵,僵持到最后,还是推出了一位双方都不甚满意的总理大臣,算是彼此各让一步。但以后呀,说不定还有的相争扯皮。“祁庆宇低声说道:“不过,内阁总理的推选必须经由敕令院和元老院协商一致,获取绝对多数(三分之二)支持方能组阁建立新的一届政府,是太祖皇帝亲自设计的政治制度,历任皇帝均未曾想过要予以大幅改动。如今,陛下执意要革新两院体制,怕是要遭到无数人的反对吧?”
“近期各大报刊媒体都在宣扬国民参政议政的必要性,甚至还打出了‘天惟时求民主,乃降大命于成汤’、‘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之类的旗号,使得陛下的革新之举,在舆论上受到民间广泛的欢迎和支持。”薛彦温说着,也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在小几上,徐徐说道:“所以呀,此番两院与陛下斗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
“陛下想破除当今诸多弊政,必然想要收揽更多的权力。”孙麟书摇摇头说道:“但是,太祖昔日设政立制的初衷却是为了整个帝国的权力制衡,既防止始皇汉武那般的独裁专断,又要避免宋明两朝的体制僵硬和分权对立的弊病,至今已延续九十余年,也保障了我大齐政局的长期平稳。若是陛下执意这般革新变法,岂不是要置帝国于乱局之中?再者,此举更是有违太祖皇帝的陈法旧规,恐是取祸之道呀!”
“但是,陛下改革两院、增加代表、放宽遴选资格,皆打着亲民亲政的旗号,站在整个社会的最高道义之上,可以说是裹挟民意,以迫两院就范。”祁庆宇皱着眉头说道:“若是两院执意对抗,不愿革新,怕是会遭到汹汹民意的口诛笔伐,最终失了道义、落了下乘。”
“陛下可以蛊惑民意,难道两院就只能坐以待毙?”
“但是,陛下不仅占着大义名分,还掌握着舆论的主导权。”祁庆宇说着,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虽说,报纸书刊的出版发行审核权为新闻管理署,但陛下掌控的民调处却能以危害帝国安全的名义,封禁任何危及政府和皇室的言论和文章。你说,要是他们以此为借口,将那些反对陛下革新的言论悉数封禁,那两院如何在舆论上形成对自己有利的辩驳和宣传?”
“陛下何止仅握有民调处这把利剑?”薛彦温接过话题说道:“不要忘了,监察院也是心属陛下的。这么多年来,多少封疆大吏以贪腐之罪被查核,多少阁部重臣以渎职枉法被黜落。郢州煤矿工人罢工集会,引得陛下震怒,监察院遂会同民调处和宪兵司令部联合调查,几乎将郢州官员一扫而空,还牵连了十数名汉东省督抚要员。你说,要是监察院受命去查两院代表,会是怎样的情形?”
“事不至此吧?”孙麟书悚然一惊,诧声说道:“若是监察院有心为难,哪个官员能经得起他们来查?”
“若是将陛下逼得急了,你说会不会指令监察院大张旗鼓地对整个官场展开一场大清洗?”薛彦温幽幽地说道:“毕竟,无数的国内民众是乐见陛下整顿吏治的,对官场的清正廉明也有着强烈的期盼。难道,还有人敢阻止陛下反贪治腐?需知,前明洪武皇帝以治贪为名大肆屠戮官员,可是得到无数百姓的拍手称道,更引得世人敬仰和赞叹。”